与千里君讨论“中庸风趣”

与千里君讨论“中庸风趣”

八卷二期本刊载千里先生大著《闲话余派之中庸风趣》,拜读之下,异常钦佩,说“余”而能得其真者,世有几人?此文竟抉微蹈隙,堪为读者识者之借镜,真可赞也(固然也不必少若赞之,特一表佩服之诚耳)。但其中似有一二点仍待商榷,少若非敢用先扬后抑笔法加以修正,特以所闻所见证之,权作抛砖引玉,如荷指示,益所欣也。

余叔岩确不以字误腔,不以腔害字,但仍旧贯则固然,改良之处亦不免,如改词,如改腔,如改字音,皆精到有所本,有所通,今试言之。

改词处余派屡见不鲜,改老词时有之,改谭词亦有之,大约《碰碑》反调中“身寒冷扯帐篷用布裹包”是老词,小余则作“用火焚烧”,清通多矣。改腔如《闹府》之“两离分”,余派刻下所唱之腔者皆本自叔岩当年百代所灌唱片,民二十四年小余在开明所唱仍是此腔,老谭此腔则为平转而下,叔岩所唱向上一扬而后折下,是老腔也,非谭腔也。改字音并非将音念倒,乃就腔使韵,或用鄂韵,或有中州韵或用京韵,即算念倒(用京韵即改字音,言三从不用京韵,刘鸿昇、马连良则十之八九皆京韵,即有点子北京字音也,刘之“孤王酒醉”皆用北音即算倒,马则不胜枚举),如小余之《战太平》,“扫荡烟尘”之“尘”字应作中州音读成“上声”(其实并非上声,类似耳),而小余读作“臣”之音,即京音也,可以说倒,但倒得有理。从字上说是京韵可通,从腔上说是恰应如此,如用中州本音唱则类老旦矣(陈彦衡、言菊朋均然,是则是,然不好听)。此三例如各举其类,不胜其多,兹各以一例明之,此用以证明小余字音确有考究也。

“黄大人”一句,老谭将“人”字上挑而不下抑,人无说其非,盖虽不合鄂韵,及中州音,但合于京音。至小余则不遵,“人”字下抑(此吾闻之如此,可惜李佩卿死矣),非如老谭之上挑也。千里先生所举此例,殆嫌不洽,但小余清唱,或为人说腔,每用老谭之本腔,人或质之,叔岩曰:各人路子虽不同,但其根本不应不知道,所以给人说时,总得说明白了。陈彦衡崇谭已极,对此亦不否认,足见叔岩下抑并不错,而言三之矫枉过正,有时反不洽,与叔岩实殊途同归,特其末流于怪耳(言三之怪,全得自林畏庐之六公子,人多不知,暇当详谈之),自不及叔岩之中庸也。

千里先生能无怪我乎?或吾之言本不足信乎?叔岩以字就腔处本极多,特此为例外耳。此文非和千里先生抬杠也,聊以鄙陋之愚,陈诸方家之前作为得获善诱之机会耳。

1944年第8卷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