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砚秋的《金锁记》

那天我去晚了，陈少霖我没有赶上，只看了一出程砚秋的《金锁记》。顾珏荪的蔡昌宗，总带着三分瘟生气。李四广的张妈，比贾多才的功夫是差，可是比贾文静。曹二庚的张驴，始终以冷隽见长，很会运用其“老实的天才”。孙甫亭蔡母，做工很好，害病一场及与张驴斗口之表情均难得。李盛芳的山阳县，不如慈少泉。张春彦的海瑞，只是规矩而已。

程砚秋从出场起就把劲使匀了，后来一扣比一扣紧，两次气椅的导板，都刚健清厉，“辞别了众高邻”两句摇板，很“帅”，末句“赶到公堂”将腔一丢，又活泼又自然，水袖尤惊人，如有电力然（弹性很大，是真功夫的表现）。

监会之二黄三眼，吞吐处太讲究了，快三眼更显着紧凑，孙甫亭压着弦，不怎么强。最精彩的当然是法场，反二黄唱得一座动容，我不愿意搬进些杜诗来充实我形容的语句，总评一句，是占有“凄冷”“清厉”两方面的一种混合的“内刚外柔”作风。反调散板更是有轻重，有情韵，而身上的不僵不流，比张君秋、侯玉兰差得不可以道里计（侯的《六月雪》也根本不是程派）。被赦后的膝行，妙在浑身力量平均，手眼又都一律，比单卖跪着走不顾一切的角儿强得太多了。团圆时的表情，竟和水袖打成一片，也是新而精的表演。顾珏荪好像有点“怯”，但还熟练。

总之，程砚秋是一个大处落墨不拘墟不牵掣的作风，尤其是《金锁记》里，更格外将他的力量匀称地逐步地施展开来，令人生有余不尽之感！

1942年第4卷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