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谈杨宝森兼论及不如人之说

杨宝森之《失街亭》，或谓甚佳，或谓未必，或谓勉强，或谓尚可，智者仁者，互以异意相质，故不敢论其是非。就吾之意言之，杨此戏确不错，至于“不如”谁比谁强，则仁智之见又异。小谭此戏与《定军山》，功力既深，火候又到，堪称佳作，但谭老板向有“赶落”劲儿，毛得实在厉害，看惯者不理会其“毛”，而择其醇者欣赏，自是一番风味。

宝森则又失之太稳（少春此戏，火候欠到，然功力甚深，实未可厚非，榕孙兄曩曾论其《街亭》如何如何，此固仁者智者不同之观点，吾不敢强以为是非，特少春此戏，其成绩不及其《洗浮山》《定军山》《杀家》《战太平》《闹府》诸剧，而优于《汾河湾》《武家坡》《珠帘寨》，在其《探母》《洪羊洞》《八大锤》之伯仲间耳），孔明固应稳，而“乏力”“瘟”则不免，面部交代亦少，斯是病痛，至于唱腔韵味，非但可与小谭颉颃，直可追迹冬皇，或者以吾言太过，吾则又曰此仁者智者所见不同，听歌者或与吾意同者，读吾文同之可也，不与吾意同，不同之可也。“不如谁”之说亦如是，平心而言，凡伶人演一剧，若无相当长处，孰肯甘为座上客耶！谈及“不如人”之说，某期本刊载小培之言曰：“杨宝森不如富英，富英唱义剧列大轴，宝森唱前三出，足见不如”云云，呜呼！如以戏码之前后，名次之高下论人，则吾将有说。何桂山暮岁唱开场，德珺如落魄演垫戏，而当时正在走运之角色，或其徒辈，或野台出身，或半路出家而列大轴，可以论此二老角不如人乎！即以今而言，宋德珠艺果优于朱桂芳乎？朱始终演前场，未闻列大轴（为配角列外），以头牌论人，实未见其可，或谓义剧异于平时，亦大未必，小谭之身手做工，虽哈宝山犹胜之，哈尚为谭之附庸也，是可信乎！吾意小培说富英强于奚啸伯、王琴生、李盛藻甚或王少楼、陈少霖尚属确论，论富英胜宝森则未免有䩄颜之过，吾敢斗胆言之，即纪玉良之《借东风》《武家坡》《坐楼杀惜》虽宗富英，实过富英，何必再论他人！按纪之胜于富英处，一曰念白响，二曰不惜力，三曰不甚毛，余则未及也！然以区区之纪玉良，犹有过于“谭门本派，叫天嫡孙，五老板（小培行五）哲嗣”之富英老板，亦足以为耻矣，比谁强不如谁之论，固未可以偏概全然，究其实而言，宝森确不弱于小谭也，而谓“不如小谭”不亦欠公乎！谭五之论，未足以服宝森之心可知也。

1942年第4卷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