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原兼家的诡计
前一小节中提到的藤原怟子,世称“弘徽殿女御”。据说她容貌艳丽,因此也被称作“一丽女御”。花山院对她十分宠爱,到了“六宫粉黛无颜色”的程度。然而,宽和元年(985年)七月,弘徽殿女御(藤原怟子)去世。《日本纪略》记载:
宽和元年(985年)七月十八日辛酉,未刻,女御藤原怟子卒。(中略)怀孕之间,日来病恼。天下哀之。(中略)
宽和元年(985年)七月二十二日乙丑,赠故女御(藤原)怟子从四位上。
《大镜》记载:
女御(藤原怟子)孕子八月而逝。
此后,花山院悲恸不已,遁世出家。《古今著闻集》《古事谈》等记录此事概况如下:
当时,右大臣藤原兼家为了让自己的外孙——皇太子怀仁亲王能够早日即位,日夜筹谋。花山院自弘徽殿女御(藤原怟子)去世之后,日夜悲叹。当时,藤原兼家次子藤原道兼任藏人左少辨,与藏人头左中辨藤原惟成、护持僧严久和尚等同为花山院近侍。藤原兼家通过这三人知道,花山院与故女御(藤原怟子)十分喜爱鸟类。于是,藤原兼家便悄悄养了一只鹦鹉,还教这鹦鹉说“妻子珍宝及王位,临命终时不随者”之类的佛经。等到鹦鹉学会之后,有一天,藤原道兼进宫面圣,退出之时,故意将扇子遗忘,命藤原惟成取回。藤原惟成在御前将扇子展开,扇子上便写着这两句话。于是,花山院便向严久询问诗句的意思。严久知道时机到了,便向花山院进言:“抛下凡尘恩爱,只身入道,才是真正的佛道修行。妻子儿女、王位珍宝,全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云云。
花山院闻言,悲恸不已,觉得对这世间已经无所留恋,只想遁世出家,无奈天皇之位,不能轻易辞退,烦恼不堪。这时,藤原兼家暗中将鹦鹉放入宫中,鹦鹉飞到花山院近旁,就开始念那些“弃恩入无为”之类的诗句。花山院听了之后,突然就下了出家的决心,便秘密召见藤原道兼,说了这件事。
藤原道兼声称对于花山院道心坚定十分感动,涕泪俱下,并进言道:“既然天皇心意已决,那就迅速完成此事吧!”于是,马上就要将剑玺送往东宫。当时已经夜深,藤原道兼哄着花山院从藤壶院的小门出了宫。当时,月色明亮,花山院觉得天色太亮,略生踌躇。然而,藤原道兼说:“神玺、宝剑都已经送往东宫了,天皇不必再踌躇。”这时,乌云蔽月,夜色稍暗,花山院又说:“朕即将离宫出家,竟忘了带上从不离身每日观览的故女御诗文。”说完就要回宫去取。藤原道兼催促道:“现在回去,难免中途出现什么变数,还是赶紧走吧!”于是,带着花山院从土御门离宫,去往皇宫东边的花山寺。
《荣花物语》《百练抄》《扶桑略记》等记载这一天为宽和二年(986年)六月二十二日,但《日本纪略》《外记日记》《大镜里书》等记载的宽和二年(986年)六月二十三日应该才是正确的日期。《日本纪略》记载:
(宽和二年,986年)六月二十三日庚申,今晓丑刻许,天皇(花山院)密密出禁中,向东山花山寺落饰。于时,藏人左少辨藤原道兼奉从之。先于天皇(花山院)密奉剑玺于东宫。出宫内,云云。年十九。翌日,招权僧正询禅,剃御发。御僧名入觉。
在花山院剃发之前,藤原道兼欺骗花山院说自己必将追随花山院一同出家。然而,花山院剃发之后,藤原道兼却逃了回去。《大镜》记载:
抵达花山寺之后,花山院剃发完毕,粟田大人(藤原道兼)说:“我要回家一趟,以俗世之人的身份再见我父亲最后一面,并向他禀告我将随天皇出家之事。我定会回来。”于是,抛下花山院回去了。花山院这才知道被藤原道兼骗了,伤心得哭了出来,真是可悲可叹!
在此之前,藤原道兼总对花山院许诺:“我会和您一同成为佛陀的弟子的!”一心诱导花山院出家。这份心机,真是可怕!
东三条大人(藤原兼家)担心儿子藤原道兼真的追随花山院出家,便派了一些思虑周全、处事谨慎的家仆和一些孔武有力的源氏武者跟随在藤原道兼身边充当护卫。藤原道兼在京城内行走时,这些人就隐蔽到看不见的地方,藤原道兼走到贺茂川的堤上时,他们就会以护卫身份公然现身。进入花山寺以后,如果有人想强行让藤原道兼出家,这些人就会拔出一尺余长的大刀进行威吓。
藤原道兼为了家族的荣华,竟然深夜和花山院两个人跑到遥远的东山,实在是胆大包天。更何况当时强盗横行,这是何其危险!而藤原兼家担心儿子出于君臣之义而被迫出家,甚至派了武士随行护卫,真可谓是老谋深算。
这次成功诓骗花山院退位出家,全是藤原道兼一人之功。这可以从他平时在父亲藤原兼家面前的自夸,以及父亲去世时的言论知晓。《大镜》记载:
(藤原兼家去世之后,藤原道兼说:)“我以一人之力,哄骗花山院退位出家。父亲去世前,本就应将关白之位让与我,没想到他将关白之位却让与了兄长藤原道隆,我实在心有不甘!”
关于花山院的突然逊位之举,《大镜》记载:
(民部卿源俊贤感叹:)“比起冷泉院,花山院的错乱之举更让人手足无措!”
其实不止源俊贤,除了藤原兼家一门中人,世人无不惊愕慨叹。第二天,藤原惟成与花山院舅父中纳言藤原义怀(藤原伊尹之子)就赶赴花山寺,剃发出家。藤原义怀法号悟真,藤原惟成法号悟妙。《大镜》记载:
花山院在位时,他的舅父藤原义怀身居中纳言之位。(中略)花山院在位期间,藤原义怀也曾有权有势,但花山院出家后,他迅速赶到花山寺,(中略)出家做了和尚。(中略)这位中纳言虽然不识字,但熟知朝仪和规范。花山院在位时,就是藤原义怀和藤原惟成辅佐他处理政务,实在是令人钦佩!
关于藤原义怀的出家,《大镜》记载:
据说(藤原)义怀中纳言的出家,是因为藤原惟成的劝诱。(中略)藤原惟成对藤原义怀说:
“现在朝廷中,以天皇外戚身份而得势的,只有你一个人。之后新皇登基,你可能处境会比较艰难。”
藤原义怀听到藤原惟成这么说,心里也十分担心,于是,就跟随花山院出了家。当时世人都觉得,出家不是藤原义怀的本意,恐怕他也坚持不了多久。没想到藤原义怀为人笃诚踏实,从此也潜心修佛,毫无懈怠。
虽说这件事完全是藤原惟成在旁推动,但这背后,恐怕也少不了藤原兼家的操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