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结语

四、结语

李荣先生(1982)说过:“研究语言的人常常排斥有关‘性’的字眼,编辑字典跟调查方言都是这样。其实说话的时候要回避这类字眼,研究的时候是不必排斥的,并且是不能排斥的。就学问本身说,这类禁忌的字眼常常造成字音的更改,词汇的变化,对认识语言的现状跟历史,都是很重要的。”(《语文论衡》110页)“鸟”的个案既有“字音的更改”,又有“词汇的变化”,属于比较复杂的一类,这种例子并不多见,对于“认识语言的现状跟历史”的确是很有意义的。“鸟”的个案反映出汉语在入唐以后确实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记录原生态口语的语料也逐渐增多,为探明口语演变的真相提供了条件。

有意思的是,在当代汉语中,读作泥母的“鸟”字也常常被用作詈词(年轻人中尤为常见,包括方言区的人说普通话),这跟普通话的迅速普及和电视剧[37]等有声媒体的影响有很大的关系,正如李如龙先生(1990)所说:“民族共同语对方言有天然的影响,尤其在社会生活节奏加快的时候。”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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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高田时雄 2010 《避讳と字音》,京都大学人文科学研究所《东方学报》第八十五册。

[日]平山久雄 1992 《中國语における避諱改詞と避諱改音》,《未名》(神户大学文学部中文研究会)10,1—22页。

[日]平山久雄 1995/2005 《昆明为什么不读Gunming?》,《平山久雄语言学论文集》,商务印书馆。

(原载《太田斋·古屋昭弘两教授还历记念中国语学论集》,《中国语学研究 开篇》单刊No.15,(日本)好文出版,2013年3月)

【注释】

[1]《现代汉语词典》(第5版)释作“男子阴茎的俗称”(见“屌”字条),恐未必准确,应该是指整个“男阴”。南师大博士生朱乐川君来信告知:2002年增补本《现代汉语词典》288页“屌”字条释作:“男性生殖器的俗称。”反比第5版释义准确。笔者谢谢乐川君提供这条信息。

[2]参看《现代汉语词典》第5版“鸟 niǎo”条(998页)、“鸟 diǎo”条(313页)和“屌 diǎo”条(313页)。新近出版的《现代汉语词典》第6版同第5版。“通用音”和“专用音”是李荣先生(1982)的用语,“通用义”和“专用义”则是笔者的类推。

[3]《地图集》杭州标作“无”,可疑。据笔者调查,杭州是说“鸟儿”的,读如泥母。详下。

[4]两幅地图有些数据不相对应,是《地图集》成于众手、尚欠精致所致。

[5]《地图集》杭州标作“雀儿”,不确,应该是“鸟儿”(泥母),详下。

[6]客家话中只有个别地点不改变声调。参看兰玉英(2010)。

[7]该小韵共有9个同音字,不过除“鸟”以外都是不常用的字。

[8]《现代汉语词典》diǎo音节下只有鸟、屌两个字。

[9]参看李玉(1991)、蒋冀骋(1991:141)。

[10]参看顾学颉、王学奇(1983:471),王学奇、王静竹(2002:303),曹德和(2006:216)。

[11]参看李如龙(1990)。

[12]关于“入”和“透”,参看李荣(1982)。李文说:“山西很多地方,‘透(送气)’字是比‘入(音日)’字还要粗野的话。山西本地话专用的‘透’字送气,通用的‘透’字常常不送气。”(《语文论衡》111页)

[13]平山久雄先生说,此例是侯精一先生在私人谈话时告诉他的。

[14]《说文解字·鸟部》:“鸟,长尾禽总名也。象形,鸟之足似匕,从匕。”林义光《文源》:“匕象鸟足形,非匕箸形。”按:甲骨文、金文均象鸟有喙、头、羽、尾、足之形。(据《汉语大字典》)

[15]罗振玉《增订殷虚书契考释》说:“卜辞中隹(许训短尾鸟者)与鸟不分,故隹字多作鸟形,许书隹部诸字亦多云籀文从鸟,盖隹、鸟古本一字,笔画有繁简耳。许以隹为短尾鸟之总名,然鸟尾长者莫如雉与鸡,而并从隹,尾之短者莫如鹤、鹭、凫、鸿,而均从鸟,可知强分之未为得矣。”王凤阳(2011:112)也说:“在古文字中‘鸟’和‘隹’其实就是同一字的象形意味更强的字和更标准化、简易化的字的区别而已,是无所谓‘长尾’、‘短尾’的。”孙玉文(1993)则认为“鸟”“隹”同源。

[16]参看王凤阳(2011)“鸟 隹”条(112页)。

[17]《说文解字注》739页。

[18]《汉语大字典》“鸟(diǎo)”字条释作“人、畜雄性生殖器”,即引《燕子赋》例及蒋说。(缩印本4613页,修订本4914页)

[19]维辉按:李秀兰(?—784),唐代女诗人。《中兴间气集》是唐代高仲武编选的唐诗选集。高仲武,渤海(今山东省滨州市)人,生卒年、字号不详。《中兴间气集》2卷,选录肃宗至德初(756)到代宗大历末(779)20多年间作家作品,计26人,诗130多首。旧史家称此时为安史乱后之“中兴”时期,书名取此。此书在每家姓氏之后,都有简短评语。

[20]维辉按:陶渊明《饮酒》:“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又《读山海经》:“孟夏草木长,绕屋树扶疏。众鸟欣有托,吾亦爱吾庐。”

[21]查《敦煌变文字义通释》各版,1959年第一版、1960年第二版及1962年第三版都只引《燕子赋》一例,至1981年增订本第一版增补了《太平广记》例,此后各版均同。谢谢张文冠博士为笔者提供上述各个版本。

[22]如李玉(1991)、曹德和(2006)及杨琳(2011a)等。

[23]此条材料承南师大博士生朱乐川君提供,谨致谢忱。查郑樵(1104—1162)《通志·六书略第一》,原文是:“,丁了切。男子阴。”(《通志二十略》,王树民点校,中华书局1985年第一版,上册,239页)又,于智荣(1999)已提到詈词“鸟”可写作“”。

[24]郭威后来绰号就叫“郭雀儿”。

[25]“雀舌儿”是腰带上的一个部件。

[26]此书“鸟”字一共就这3例。

[27]此文“鸟”字仅此一见。

[28]蒋冀骋(1991:141)、李玉(1991)、单周尧(1992)等均已指出这一点。

[29]郑张尚芳《吴语中官话层次分析的方言史价值》,上海:首届国际汉语方言历史层次研讨会提交论文,2004年。

[30]岑仲勉(1948)云:“……再合观元曲不多用‘鸟’字一节,可信转入泥纽,当早在宋代。”曹德和(2006:216)根据“”与“鸟”的关系的分析,也推测“鸟”的泥母一读可能宋代已经产生。

[31]岑仲勉(1948)可能是最早论及“鸟”字变音及其原因的文章,岑先生认为改读泥母是道学先生“强改其读”,而又师徒相传造成的。可备一说。

[32]此文承真大成博士从京都大学发给我,甚谢。

[33]“卵”《广韵》卢管切,又郎果切。

[34]多位学者都已指出,称男阴为“鸟”是北方方言词。

[35]此类词语习见于明清吴语小说中。

[36]范常喜(2006)对“卵”和“蛋”的历时替换做过研究,不过结论多可商补。关于这个问题,我们将另文讨论。

[37]如电视剧《水浒传》中骂人的“鸟”字都读作niǎ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