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明清时期“官话”的记载
汉语自古方言分歧,朝鲜人要学习的是标准汉语,也就是朝廷使用而且能通行全国的“官话”。《李朝实录》中对汉语的称呼有:汉语(322见),华语(86见),汉音[40](38见),官话(3见);还有“汉儿话”和“汉人言语”,均仅2见,出现在明初;今天韩国称汉语为“中国语”,《李朝实录》中仅2见,可见这个称呼并非朝鲜对汉语的习惯叫法,有可能是从日语借入的。《李朝实录》中没有“汉儿言语”,但是更早的《高丽史》中却有(见上面第3段引文)。下面酌引《李朝实录》中几段相关的记载:
宣谕圣旨曰:朝鲜国王,我上出气力。洪武二十一年,你小国军马到鸭绿江,起将来打这中国。那时节,李(讳)一发回去。如今得了王,高丽国改号朝鲜,自然天道。朝鲜国王至诚,如今两国之间,秀才每戏弄,不直不正。以小事大,事事都要至诚,直直正正。日头那里起那里落?天下只是一个日头,慢不得日头。你那里使臣再来时,汉儿话省的着他来,一发不省的不要来。我这里孙儿,朝鲜国王孙儿做亲肯的时节,着他汉儿话省得宰相来。我这里说归他。先来的四个秀才里头权近看的老实,放回去。这话朝鲜国王说与他。那三个新来的一个饶不得。你这几个都回去,留下的四个行力,一发都将去。(太祖11卷,6年[1397 丁丑/明洪武30年]3月8日)
奉圣旨:今后差使臣来时,要通汉人言语的来,不通汉人言语的不许来。(同上)
柳灏赍进启本,虽曹庶所写,只依旧本字样写进,未知近年有合回避字样,以致差误,岂敢故安讥侮字样!郭海龙专不识字,粗习华语,俾押送曹庶去。某岂敢教他打听?某若有此,天地鬼神,岂肯容之?招里指攀尹须、尹珪、孔俯三人,都不通中国语音,虽会写字,又不深知文义,并不曾管写启本,只是同在一衙行,以此指他。(太祖14卷,7年[1398戊寅/明洪武31年]6月3日)
流前军资监曹士德于春州。初,判汉城府事李行,以计禀使入朝,还传宣谕曰:“童猛哥帖木宜发赴京。”朝议未决。既而闻猛哥帖木已自赴京,乃急遣李玄,及猛哥帖木未至,径奏之。礼部官曰:“宣谕之旨,本不如此。”乃以录本示之[41],移咨本国曰:“李行误传圣旨矣。”宪府劾问行,行曰:“吾不晓华语,惟凭舌人耳。其时日录具在,可考也。”又劾曹士德,士德曰:“与李行面奉宣谕,非误也。”宪府启:“士德诬妄讹传,李行不质诸礼部,偏信士德之言。乞治其罪。”上以行凭舌人之言,只流士德。(太宗11卷,6年[1406丙戌/明永乐4年]1月28日)
置文官训导于司译院。政府启:“司译院学生,唯传习汉音,若义理则全不通晓。自今以文臣为训导官,兼用本国语音教训义理。”从之。(太宗25卷,13年[1413癸巳/明永乐11年]6月8日)
迎接使报:“使臣言:‘致祭时祭文,令知汉音者高声开读。’……”(世宗8卷,2年[1420庚子/明永乐18年]4月6日)
戊子,流吕义孙于珍岛。义孙至日本,适大明使臣至,义孙译者黄奇,能通华语及日本语,乃为明使夺去。……(太宗11卷,6年[1406丙戌/明永乐4年]2月27日)
头目葛贵见《直解小学》,曰:“反(翻)译甚好,而间有古语,不合时用,且不是官话[42],无人认听。右《小学》一件,送副使处,令我改正,则我当赍还燕京,质问以送。”上命右承旨成俔赍《直解小学》一件,赠副使。(成宗158卷,14年[1483癸卯/明成化19年]9月29日)
乃欲用上威下灵之丽舟,难以不通官话之丽民,是未战而胜败已决于堂上矣。(宣祖98卷,31年[1598戊戌/明万历26年]3月 27日)
颁铸字所印《老乞大》、《朴通事》于承文院、司译院。此二书,译中国语之书也。(世宗64卷,16年[1434甲寅/明宣德9年]6月21日)
都承旨玄硕圭启曰:“知经筵事姜希孟言:‘《大学辑释》《语录》,乃中国语也,殿下览之亦好’,请无遗进讲何如?”从之。(成宗72卷,7年[1476丙申/明成化12年]10月9日)
《李朝实录》中的这些记载反映了对“汉语”称呼的历史变迁。太田辰夫先生(1954/1991:181—182)指出:“朝鲜很早以来作为会话教科书使用的《老乞大》[43]中可见到‘汉儿言语’这个词,即:你是高丽人,却怎么汉儿言语说的好?(奎章阁丛书第9,页3)……这种‘汉儿言语’谚解中作‘汉语’,又据小仓博士指出,《老乞大》的改订版《老乞大新释》(1761)及《重刊老乞大》(1795)改作‘官话’。(《增订朝鲜语学史》)”对汉语的称呼确实有一个从“汉儿言语”[44]到“汉语”再到“官话”的变化过程,大致说来,元代和明初用“汉儿言语”,明代中后期主要用“汉语”,清代以后普遍使用“官话”[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