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屡生

骂人话。《临济录》有4例，其中“瞎屡生”3见，“秃屡生”1见：

（1）好人家男女被者一般野狐精魅所著，便即揑怪。瞎屡生！索饭钱有日在。

（2）道流！你取者一般老师口里语为是真道，是善知识不思议。“我是凡夫心，不敢测度他老宿。”瞎屡生！你一生秖作这个见解，辜负者一双眼，冷噤噤地如冻凌上驴驹相似。

（3）今时学人不得，盖为认名字为解，大策子上抄死老汉语，三重五重复子裹，不教人见，道是玄旨，以为保重。大错！瞎屡生！你向枯骨上觅什么汁？

（4）为你秖向空拳指上生实解，根境法中虚揑怪，自轻而退屈，言：“我是凡夫，他是圣人。”秃屡生！有甚死急？披他师子皮，却作野干鸣！

也见于同时期的《赵州和尚语录》和《投子（大同）和尚语录》，^[54]各一例：^[55]

（5）问：“如何玄中玄？”师云：“玄来多少时也？”学云：“玄来久矣。”师云：“赖遇老僧，洎合玄杀这屡生。”（卷上）

（6）学云：“忽遇师来，又作么生？”师云：“钝屡生！”（《古尊宿语录》卷三十六）

此词的关键是“屡”字怎么讲。

无著道忠《临济慧照禅师语录疏瀹》“瞎屡生”条云：“忠曰：都骂恶知识及随恶知识捏怪者。○《韵会·遇韵》曰：屡，或作娄。又《尤韵》曰：娄，《虞韵》：龙珠切，一曰愚也。《苏氏演义》云：时人以无分别者为邾娄不辨。邾娄，小国，微小，人不能分别也。（《公羊传》：‘邾娄，邾人语声后曰娄，故曰邾娄。’）一曰猪㺏，又曰猪驴，谓人不辨猪驴，懵然之极也。”无著道忠引证的这些资料，只有“一曰愚也”可能跟“屡生”有关系，《集韵·虞韵》：“娄，愚也。”但“娄”为什么有“愚”的意思，理据也不清楚。所引《苏氏演义》“邾娄”云云，恐怕纯属民间词源的瞎扯，没有什么道理。看来无著道忠对“屡生”的得义之由也没有弄清楚，所以他在引证资料之后并未下断语。这是他的谨慎之处。入矢义高注释“屡生”为“愚人，愚者”（第44页）。袁宾（1994：277）“秃屡生”条释作“对僧人的斥骂语”，仅引《临济录》一例。袁宾、康健（2010：277）“屡生子”条释义同，但加了一句：“屡：驴的借字。”袁宾、康健（2010：112）“钝屡生”条云：“对愚钝者的詈称。屡：驴的借字。”

今按：袁宾谓“屡”通“驴”，有几点疑问：一是二字并不完全同音，声调有别，“驴”为平声，“屡”为去声；二是《临济录》中“驴”字常见，也有骂人话“瞎驴”^[56]，为何在“屡生”中要用借字？三是“生”字如何解释？“瞎驴”和“瞎屡生”是一回事吗？这个“生”究竟是形容词词尾（如“太多生”），还是动词“生产”的“生”？也不清楚。所以袁宾的解释未可遽信。“屡”是个记音字大概没有疑问，^[57]本字如果不是“驴”，又是什么字呢？《集韵·遇韵》同小韵有一“”字，或省作“䝏”，释云“求子豕也”，也见于《集韵·侯韵》：“䝏，求子豕。通作娄。”此词见于《左传·定公十四年》：“既定尔娄猪，盍归吾艾豭？”杜预注：“娄猪，求子猪。”或许本字就是这个“䝏（、娄）”字，它有平声侯韵和去声遇韵两读。所谓“屡生”，就是“求子猪（发情的母猪）^[58]所生的”，所以后来有说成“屡生子”的，这个“生”应该是动词。姑发疑于此，期诸达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