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瓦·普列汉诺夫致恩格斯

420 格·瓦·普列汉诺夫致恩格斯

伦  敦

[1894年5月底于墨尔纳赫]

亲爱的恩格斯公民:

我们全都很感激您没有漠不关心地对待约吉希斯一克里切夫斯基那桩公案。毫无疑问,可以把这件事看作是俄国侨民中间的一场纠纷;但是不幸得很,侨民们对俄国的运动现在正在产生,并且在未来的一段时期内还会继续产生很大的影响;不幸的是,不重视他们是不行的,因而,闭眼不看他们之中所发生的事情也是不行的。

您在《论俄国的社会问题》一书中,阐述了一个很正确的思想。您说,我国的反对派运动正在顺利地发展,唯一可能危害这一事业的事情是革命者们组织的过早的起义[1](大意如此);这种过早的起义采取了“恐怖”的形式。恐怖主义者的斗争耗尽了知识分子的全部力量,并把资产阶级和贵族投入了沙皇政府的怀抱。亚历山大二世死后,可以认为革命运动几乎停止了;几起新的暗杀活动并未使局势改观——知识分子的作用已发挥完了。亚历山大三世的政府则做了自己力所能及的一切,以便把贵族和资产阶级吸引到自己这方面来:首先是通过地方行政机构(例如,地方长官)和地方自治会的改革,特别是通过建立有名的银行〔1〕;在这个银行里“英勇的俄国贵族”想借多少钱就借多少钱,甚至不用付利息。沙皇政府象丘必特一样变成了金雨。在对待资产阶级方面,这一改革不是那样直接地表现出来;丘必特采取了严格的保护关税政策。但因为保护关税政策意味着发展民族资产阶级,因此最后结果还是一样的。于是两个最有影响的阶级都同陛下政府和好了。至于知识分子呢?当局已采取一切可能的措施来阻挠他们当中经济条件较差的阶层进入各大、中学校;这些措施使得很多贫苦知识分子的子弟被迫去补充工人阶级的队伍;他们在那里将会起不小的作用,成为对工人进行政治教育的因素。但是现在,知识分子——这支昔日革命运动的基本队伍——的力量却空前地被大大削弱了。以上这些因素造成的结果是,坦率地说,在过去10年内(1884—1893)革命运动几乎被取消了;有一些革命小组还存在,但能联合一切战斗力量的中心组织却不存在了。

在这种情况下,报刊宣传有很大的作用,而要进行这种宣传只能靠国外出版物,也就是靠侨民们的出版物。在这方面,要做的事情还非常之多,正因为如此,所以侨民中的纠纷就不能不对俄国的运动产生影响。

在现代俄国中,只有进行马克恩主义的宣传才是革命的宣传。在过去几个时期里我们有过民粹主义和民意主义。前者实质上是稍稍改头换面的巴枯宁主义,后者是最平庸的特卡乔夫主义(我是指报刊宣传而言,《人民意志》的理论家列·吉霍米罗夫只是抄袭特卡乔夫的文章);但是现在,在谈到马克思主义宣传时,您的每一句话对我国革命思想的进一步发展都有着决定性的影响。

我说这些话,是为了向您表明,您的《论俄国的社会问题》和它的“跋”〔2〕对我们来说具有什么样的意义。

在俄国,马克思主义的宣传取得了巨大的成绩。但事情多么奇怪啊!俄国知识分子有时竟企图把真正的马克思主义变成某种空想的社会主义。

您是知道尼古拉——逊的著作《我国改革后的社会经济概况》〔3〕的。这部书在很多方面都可算是一部杰出的著作,但作者作出了什么结论呢?他说,我们的社会应该把按社会主义方式组织我们的生产作为自己的任务;尼古拉一逊还补充说,这个任务是困难的,但完全可能实现。您很清楚,既然现在的政府连社会主义这个字眼都根本不愿意听,那末尼古拉——逊的“社会”就必须首先从推翻这一政府开始作起。不言而喻,经济问题正变成政治问题。我不知道尼古拉——逊如何对待这一问题,但我知道,他的这本书受到了我国民粹派的热烈欢迎。有一个名叫沃龙佐夫(他发表文章时署名为B.B.)的人,是民粹派的理论家。沃龙佐夫的理论归结如下:资本主义没有机会在俄国获得发展,因为它没有国外市场。但是,凡是没有资本主义的地方,也就没有资产阶级。在西方,立宪主义正是资产阶级的产物。这就是说,没有资产阶级,也就没有政治自由。因此我国的任务不是为争取自由而斗争。在著名的三位一体的口号中我们只剩下两个口号——博爱和平等了。要建立平等,没有必要反对专制,相反,君主专制本身倒能帮助我们实现我们的任务——按社会主义方式组织我们的生产力;这就是那种首先有利于俄国皇帝和法国资产阶级的特殊的社会主义。尼古拉——逊的著作给这类社会主义的拥护者们提供了一些新的论据,他们洋洋得意地在俄国杂志上攻击我们时宣称:看,这才是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者,他和你们不一样;其实,马克思自己也说过,俄国是可以避免资本主义发展阶段的;他号召俄国政府建立博爱(他们指的是保存那个对贫苦农民来说已成为累赘的公社)——因而,我们正在沿着马克思的足迹前进。但这些并不妨碍上面提到的那些先生们只要有机可乘就对马克思进行攻击。不久前,米海洛夫斯基先生在《俄国财富》〔4〕 上和马克思进行论战。他们这些人只是在要支持沙皇政府时才来借用马克思的名字。

我的信笺不够用了,请原谅我。我住的这个村子(墨尔纳赫)里,唯一的一家小铺子离得很远,而现在又在下大雨。我继续往下写:

您瞧,如果说,在马克思的时代,我国革命者还能从俄国将不经过资本主义发展阶段这个思想中汲取一定力量的话,那末现在,这种思想则变成一种很危险的空想了。现在完全有必要和这种思想作斗争了。

顺便说一句,英国的领事们有时刊印一些各国工业情况的报告书;这些报告书有没有出单行本的或者发表在什么官方的定期刊物上?您知道这些报告书的确切名称吗?如果您能提供给我有关这一问题的情况,我将不胜感激之至。

几年前,一个英国人写的一本有关俄国工业情况的书引起了广泛的讨论。这个英国人的姓俄语写作“艾德日沃尔特”,我不知道英文的写法是什么。您知道这本书吗?关于这个题材的其他英文书您知道吗?英国报纸对芝加哥博览会〔5〕上的俄国商品讲了些什么?有关这方面的情况,请您简要地告诉我。

我已对您谈到过有关米海洛夫斯基反对您和反对马克思的论战。下面是他的论据的一个典范:他引用了您在《路德维希·费尔巴哈》上写的关于五十年前的一篇手稿[2]的一句话:“这个解释只是表明当时我们在经济史方面的知识还多么不够。”[3]

“你们看”,——米海洛夫斯基欢呼道——“当时他们的知识是不够的,然而他们的历史唯物主义正是从那时开始的;因而,这也是一个不够的理论”。〔6〕

这不是说得很机智吗?这位先生在所有为神圣的俄国探寻一条正确的经济道路的先生们中是最聪明的一位!这就是马克思在自己的书信中矛头所向的那位米海洛夫斯基。我觉得,马克思是打算把那封信寄给《欧洲通报》的出版人,而不是寄给米海洛夫斯基的?这位先生还荒唐可笑地以这封信而自豪。他用下述方式描绘了这整个事件。他说,马克思在读到他的文章《卡尔·马克思在尤·茹柯夫斯基先生的法庭上》〔7〕以前认为,俄国应该经过资本主义;但读了这篇杰出的文章以后,据说他就改变了自己的看法。这正象我们的莱蒙托夫所说过的那样:“这一切本来是可笑的,如果不是如此可悲的话。”[4]

如果您愿意,请您按我妻子的地址写信给我。她的地址是:日内瓦阿勒芒大街5号鲍格拉德·普列汉诺娃收。我又被驱逐出日内瓦,可能还会被驱逐出法国。

如果您见到伯恩施坦,请问他一声,我的那篇论述无政府主义者的著作的情况如何,他是否翻译完了?〔8〕

大家向您问好。

忠实于您的 格·普列汉诺夫

[1]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8卷第623页。——编者注

[2]马克思、恩格斯《德意志意识形态》。——编者注

[3]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1卷第412页。——编者注

[4]摘自莱蒙托夫的诗歌《致阿·奥·斯米尔诺娃》。——编者注

〔1〕国家贵族土地银行成立于1885年,它按照对地主有利的条件,向贵族发放以土地作抵押的贷款,目的是维持地主的土地占有制。——第527、529、544、633、711页。

〔2〕恩格斯的《流亡者文献》这组文章的第五篇,1875年在莱比锡以单行本出版,书名为“Soziales aus Russland”(《论俄国的社会问题》)。恩格斯为这个小册子写了一篇不长的导言(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8卷第641—644页)。恩格斯这本小册子的第一个俄文译本,是由维·查苏利奇翻译的,由“劳动解放社”出版,书名为《弗里德里希·恩格斯论俄国》,1894年日内瓦版。恩格斯为这一版写了篇有重大科学意义的著名的跋(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2卷第494—510页)。——第702、712、762页。

〔3〕指丹尼尔逊的《我国改革后的社会经济概况》一书,1893年圣彼得堡版。署名:尼古拉——逊。这本书发挥了自由民粹派固有的对俄国农民公社和俄国资本主义前途的看法。这本书在俄国马克思主义者中间引起了激烈的论战。普列汉诺夫、查苏利奇和其他一些社会民主党人请求恩格斯对当时争论的这些问题在俄国报刊上发表意见。恩格斯在《论俄国的社会问题》这本小册子的序和跋中表明了自己的看法。列宁在九十年代的许多著作也对丹尼尔逊的这本书提出了批评。——第655、660、661、672、679、690、692、713、716、733、757、763页。

〔4〕指尼·康·米海洛夫斯基的文章《文艺与政治》,载于1894年《俄国财富》第1 期。作者在该文中批评了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历史唯物主义理论。——第695、714、715、750页。

〔5〕丹尼尔逊引用了德·伊·门得列耶夫为《1893年芝加哥世界哥伦布博览会。俄国的工业、手工业和商业》所写的引言。该出版物由财政部工商局于1893年在圣彼得堡出版。丹尼尔逊用俄文转述的引文有若干地方偏离了原文。
芝加哥博览会是美国国会为纪念发现美洲四百周年而举办的,并以美洲的第一个发现者的名字命名。俄国是博览会的参加国之一。为了让参观者更好地了解俄国整个经济和各个经济部门的成就,决定除了展出陈列品外,还出版一些刊物。许多学者和专家应邀参加这项工作,并委任杰出的俄国化学家德·伊·门得列耶夫担任总的领导。——第683、714页。

〔6〕指尼·康·米海洛夫斯基的文章《文艺与政治》,载于1894年《俄国财富》第1 期。作者在该文中批评了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历史唯物主义理论。——第695、714、715、750页。

〔7〕马克思给《祖国纪事》杂志编辑部的信,是在该杂志于1877年10月登载了俄国民粹主义思想家尼·康·米海洛夫斯基的《卡尔·马克思在尤·茹柯夫斯基先生的法庭上》(《祖国纪事》第10 期,《时评》第320一356页)一文后不久写的,这篇文章包含有对于《资本论》的错误解释。马克思的信没有寄出,是马克思逝世后,恩格斯从他的文件中发现的。恩格斯复制了这封信,并将一份和1884年3月6日的信一起寄给了在日内瓦的“劳动解放社”成员维·伊·查苏利奇。第一个俄文译本看来是查苏利奇译的,最初直接在俄国秘密地以石印的形式发表。这封信在日内瓦于1886年在《民意道报》第5期上发表。马克思的这封信在俄国合法刊物上,是1888年10月的《司法通报》杂志上发表的。——第470、695、715页。

〔8〕指普列汉诺夫应德国社会民主党的请求而写的著作《无政府主义和社会主义》(Anarchismus und Sozialismus)。该文最初载于1894年《社会民主党人报》第20—25 号;同年《前进报》出版社出版了它的单行本。——第715、72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