ⅩⅩⅩ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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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利的巴尔马塞达(1891[75]

密斯脱诺尔斯[76]从伦敦来了。

他是一个硝石大王。

从前在草原上干活,

当个小工,过了一阵,

后来算清帐,就走了。

现在他回来,浑身是英镑。

他带来两匹阿拉伯小马,

一个小小的火车头,

用纯金打成。这是礼物,

专赠总统;总统名叫

何塞·马努埃尔·巴尔马塞达。

“你真机灵,密斯脱诺尔斯。”

“You are very clever,Mr.North.”[77]

鲁文·达里奥[78]走进这座房子,

走进这座总统府,随心所欲。

一瓶科涅克酒在等待着他。

这个年轻的米诺托[79]围在河上的雾中,

穿过嘈杂的声响,走上宽大的楼梯,

而密斯脱诺尔斯却实在难爬。

不一会儿,总统从

荒凉的生产硝石的北方回来。

他在那里说:“这些土地,这些资源,

都是智利的;这些白色的物质,

会给我的人民变成学校,

变成公路,变成面包。”

现在,在总统府里,在文件纸张中间,

他的优美的身材,他的强烈的目光,

瞧着盛产硝石的荒原。

他的高贵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那脑袋,苍白的神态,

有着一个死者的古老品质,

一位祖国的先辈的品质。

他的浑身都在经受庄严的考验。

他的宁静,他的思考的动作,

仿佛一阵寒风,有些不安。

他拒绝了密斯脱诺尔斯的马,

还有那架金制机器,远远地避开,

对它们的主人,那有权有势的格林哥[80],不看一眼。

高傲的手几乎一动没有动。

“现在,密斯脱诺尔斯,我不能

把这些土地租给您;我不能

把我的祖国绑到

您那个大都会的神秘上。”

密斯脱诺尔斯在俱乐部住下,

一百瓶威士忌酒来到他的餐桌,

一百道菜宴请律师,

宴请议院,还有香槟,

招待那些传统主义派。[81]

经纪人跑向北方;

电话线去了,又回来,又去了。

温顺的金镑好象金蜘蛛,

给我的人民织成了

一块合法的英国的布,

一件用鲜血,用火药,用贫困

剪裁缝制的衣服。

“You are very clever,Mr.North.”

让黑暗包围巴尔马塞达。

日子一到,那些贵族老爷们,

侮辱他,讥诮他,

在议院里对他大喊大叫,

辱骂他,诽谤他。

他们发动攻势,得到胜利。

然而还不够,必须改写历史。

美好的葡萄“牺牲”了,

酒精流遍苦难的黑夜。

漂亮的小伙子在门上作记号,

一群流氓就袭击家宅,

把钢琴从阳台上扔下。

这是贵族化的野餐,

沟里尸首纵横,

俱乐部里有法兰西香槟。

“You are very clever,Mr.North.”

阿根廷大使馆

为总统打开了大门。

这天下午,他纤细的手

以同样的坚定进行写作;

深沉的疲劳的阴影,

进入了他的大眼睛,

仿佛一只黑色的蝴蝶。

他的前额的宏伟,

出自孤独的世界,

出自小小的房间,

照亮了深沉的黑夜。

他写下自己干净清白的名字,

写下他的被出卖的学说的

一个个长长的字母。

他的手里拿着转轮手枪。

他从窗户里看见

祖国后面的一块土地,

想起了智利的瘦长的身躯,

黑沉沉的,仿佛晚上的一张纸。

他走了,眼前不再看见

火车的窗口那样掠过的

飞速的田野,房舍,

高塔,淹没的河岸,

穷困,痛苦,褴褛。

他真是做了一场大梦,

他想改变破碎的景象,

他想改变人们憔悴的身体,

他想保护他们。

已经为时太晚,只听得

断续的枪声,胜利者的叫喊,

野蛮的突然袭击,“贵族老爷”的咆哮;

只听得最后的几声喧嚣。

伟大的静默,跟他一起,

弯下身子,进入了死亡。[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