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

Ⅰ

逃亡者（1948）

在深沉的夜晚，在整个的生活，

眼泪滴在纸上，换着各种衣裳，

这些压抑的日子里，我行走。

我是警察追捕的逃亡者。

在明净的时刻，

在寂寞的繁星之下，

我穿过城市，森林，

村落，港口；

从一个人的家门走向另一个人的家门，

从一个人的手转向另一个人的手。

黑夜是那么肃穆，但是人们

已经放置了他们友好的信号。

从道路上阴影里盲目的摸索，

我来到明亮的门口：这一点

归我所有的星星，这一块

在森林里没有被狼

吞吃的面包。

有一次，到一户人家，在田野里，

我是天黑了才到的。这个夜晚之前，

我还没有见过一个人，

也没有发现这里还有人居住。

他们干的什么，他们过的日子，

在我的认识里都那么新鲜。

我进去；他们一家五口人，

象黑夜里的一场火灾，

把他们都惊起。

握着一只手，

另一只手；看见一张脸，另一张脸；

他们什么也没有对我说：他们是

我从前没有在街上看见的门，

是不认识我的脸的一双双眼睛。

深夜，我刚刚被接纳，

就疲乏地躺下，

在为我祖国的忧伤中，我入睡。

睡梦来到的时候，大地上

无数的回声，以及嘶哑的狗叫，

寂寥的细丝，夜晚继续流逝。

我在想：“我是在什么地方？他们是谁？

为什么他们今天收留我？

为什么他们，直到今天没有见过我，

却敞开他们的家门，保护我的歌？”

谁也没有回答，

只有落叶的黑夜的呢喃，

蟋蟀所建筑的声音的织物。

整个夜晚，几乎

好象在叶丛里颤动。

夜晚的大地，把你的嘴唇

凑到我的窗前来吧，

让我甜甜地入睡，

仿佛落在成千的树叶之上，

从一个季节到另一个季节，从一个巢

到另一个巢，从一根树枝到另一根树枝，

直至忽然沉沉睡去，好象

一个死者埋在你的根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