Ⅴ
又一次,又一个黑夜,更加遥远。
海边都是山岭,
宽阔的海岸伸向太平洋,
然后是曲曲弯弯的街道,
街道连着小巷,瓦尔帕莱索。
我走进水手们的一个家。
那位母亲正在等待着我。
“昨天我才知道,”她对我说,
“儿子对我说了;聂鲁达这个名字
好象一阵寒战,流遍我全身。
可是我对他说:‘有什么东西,
孩子,我们可以贡献他?’
‘他属于我们,属于穷人,’他回答,
‘他不会嘲笑,不会轻视
我们贫穷的生活;他举起它,
他保卫它。’我对他说:‘好吧,
从今天起,这就是他的家。’”
这个家庭里,没有人认识我。
我瞧着干净的桌布,清水的水罐,
仿佛这种生活,张开了水晶的双翼,
从夜晚的深处,
来到了我这里。
我走到窗前,瓦尔帕莱索睁开了
千千万眨动的眼皮,夜晚
海上的空气进入我的嘴里;
山丘上的光,海上月亮
在水面的颤动;
黑暗象一个君王
装饰着青绿的钻石;
这一切都是生活给予我的
新的休息。
我瞧见:餐桌摆好,
面包,餐巾,清酒,白水,
以及一种泥土的芳香和柔情,
使我这兵士的眼睛湿润。
在瓦尔帕莱索的这扇窗畔,
我过着白天和黑夜。
我这个新的家的水手,
每天寻找着
一条能够搭载的船。
他们被骗
一次又一次。
阿托梅纳号
不能带他们,苏丹娜号
也不行。他们对我解释:
他们付了贿赂或者头钱,
给这一个和那一个官员。别人
却给得更多。
一切都已腐败,
如同圣地亚哥的宫廷。
在这里,班长的口袋,
秘书的口袋,都张着口,
尽管不如总统的口袋
那么大,但是照样
咬啮穷人的骷髅。
悲惨的共和国,遭到
盗贼,鞭挞,象一条狗,
遭到警察踢打,
孤零零地在大路上号叫。
悲惨的国家被贡萨莱斯霸占,
被赌棍们抛进
告密者的呕吐物,
在破烂的街头出售,
在拍卖场上拆散。
悲惨的共和国,落进了
那个人的手里,他出卖
自己的儿女,自己的祖国,
创伤,沉默,捆绑,交了出去。
两个水手回来了,又走了,
肩头上扛起
麻袋,香蕉,食物,
怀念着海浪的盐,
水手的面包,高爽的天空。
在我孤独的日子,
大海远远离开,于是我瞧着
山丘上生命的火焰,
每一座房屋悬在山边,
那是瓦尔帕莱索的脉搏。
高高的山丘间充溢着生命,
门户漆成宝蓝、殷红和玫瑰,
掉了牙的梯级,
一串串贫穷的门户,
破毁的居室,
迷雾和烟尘,展开它含盐的网,
掩盖了一切事物;
绝望的树木
紧抓住峡谷,
人们无法居住的大厦的胳膊,
挂着洗晾的衣服。
突然嘶哑的汽笛声响,
召唤码头的儿子。
盐水的声音,迷雾的声音,
来自大海的声音,
由敲打和人语组成。
这一切包围着我的身体,
仿佛一身新的泥土的服装。
我居住在高山的雾里,
居住在贫苦人高山的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