Ⅲ
奥里萨瓦附近的愁思(1942)
对于你,南方还有什么,除了一条河,
一个夜晚,几片树叶,那是寒冷的空气
所宣布,所扩散,直至遮掩了天空的边缘?
这是不是爱情的头发的涌流,
仿佛是破碎的半岛的另一种雪或水,
仿佛是火在地下的另一种活动,
又一次在棚屋里等待,
那里树叶颤动着掉了那么多次,
被这一张粗重的嘴所吞食,
雨水的闪耀纠缠住它的藤萝,
从秘密的种子的集合,
直至充满着钟声雨滴的叶簇?
在那里,春天带来了一种湿润的声音,
在熟睡的马的耳朵边鸣响,
然后掉落进金黄的磨碎了的麦穗,
然后从葡萄中伸出一只透明的指头。
对于你,还有什么可以期待,在那里,
没有通道,没有墙壁,你叫做南方的地方?
好似一个平原上的人在你的手里
倾听大地的杯子,把你的听觉放进根子:
远处传来了一阵半球的可怕的风,
那是骑警踏霜的马蹄声。
在那里,一枚针用净水缝着时间,
而它的破碎的缝口已经毁坏:
对于你,还有什么呢,在蛮荒一侧的夜晚,
以充满蔚蓝的嘴巴在嚎叫?
也许有一个日子会停住,一根荆刺
以其微细的针尖扎进古老的日子,
它那陈旧的婚姻的旗帜于是粉碎。
是谁,是谁守卫着乌黑森林的一天,
是谁期待着石头的钟点,是谁
转动着时间所悲叹的遗产,是谁
逃进了空气的中央而没有消失不见?
一个日子,一个充满绝望树叶的日子,
一个日子,一道被冰冷青玉损毁的光芒,
一阵昨天的沉默,保存在昨天的空壳里,
在不存在的地区的储藏里的沉默。
我爱你皮肤上的蓬乱的头发,
你的天气多变的灰烬似的南极极地之美,
你的挣扎斗争的天空的痛苦负担。
我爱等待着我的那日子的空气的回旋;
我知道,大地的亲吻没有变,就没有变;
我知道,树上的树叶没有掉,就没有掉;
我知道,保留了它的金属的是同样的闪电,
被抛弃的夜晚还是同样的夜晚,
然而那是我的夜晚,然而那是我的植物,
熟悉我的头发的冰天雪地的泪水。
那是我,就是昨天所期待的那个人:
那个在桂冠,在灰烬,在数量,在希望之上,
在鲜血之上睁开他的眼皮的人;
那鲜血流满了厨房和树林,以及
黑羽毛掩盖着钢铁的工厂,
被硫磺汗水钻透的矿山。
不只是植物的尖锐空气在等待我,
不只是皑皑白雪之上的雷鸣;
眼泪和饥饿仿佛两种热病,
爬上了祖国的钟楼而轰鸣;
从那里,在氤氲的天空之中,
从那里,当十月勃发,南极的春天
在美酒的华采之上奔流时,
却有一阵悲叹,一阵又一阵悲叹,又一阵悲叹,
直至横越白雪、黄铜、道路、船只,
穿过黑夜,经过大地,
直至我的流着血的喉咙把它听见。
我的人民,你在说什么?水手,
雇工,村长,硝石的工人,听见我吗?
我听着你呢,死去的弟兄,活着的弟兄,听着你,
你所想望的,你所要求的,一切的一切,
在沙子上海面上流淌的血,
在挣扎在害怕的受打击的心。
对于你,南方还有什么?那里落下的雨?
从隙缝里,死亡鞭打的是什么?
我所有的,南方所有的,只是英雄,
被痛苦的虎列拉散布的面包,
长期的悲伤、饥饿、艰辛和死亡,
落在他们身上的树叶,那些树叶,
兵士的胸膛上的月亮,那个月亮,
贫穷的街巷,到处人们的沉默,
仿佛一座坚固的矿山,它那寒冷的矿脉,
在建成高处的钟楼之前,
冰冻了我的灵魂的光明。
充满着萌芽的祖国,不要呼唤我,
没有你的晶亮和昏暗的目光,我不能睡眠。
你的流水和生物的粗壮喊声震动了我,
我在梦中行走于你庄严的泡沫边缘,
直至你蓝色腰枝的最后一个岛屿。
你甜蜜地呼唤我,犹如一个贫穷的新娘。
你的漫长的钢的光芒使我盲目,
象一柄充满根子的剑,把我寻找。
祖国,尊敬的土地,炽烈燃烧的光:
仿佛煤炭在火中,落下
你可怕的盐,你赤裸的影子。
昨天所期待着的就是我,而明天
却正在一把罂粟和尘土之中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