ⅩⅢ

ⅩⅢ

港  口

阿卡布尔科[9],雕琢得仿佛一块蓝石

醒来的时候,黎明的海洋来到你门口

发着虹彩,浇着花边,好象一只海螺,

在你的岩石之间,游鱼穿梭,犹如闪电,

搏动着,带着海水的光辉。

你是完美的光明,没有眼皮,是

赤裸的白天,那么平衡,仿佛沙子的一朵花,

在无限地伸展的水面,

以及点燃着粘土的灯的高原之间。

你的旁边,湖沼给我以傍晚的爱,

由于飞禽和树丛而热烈的傍晚;

鸟巢仿佛树枝上一个个结节,

苍鹭的飞舞在那里扬起了泡沫。

殷红的水面,好似发生了一桩罪行,

沸腾着一群嘴巴和根子都闭住的居民。

托波洛巴姆波[10],刚刚勾划在

加利福尼亚海甜蜜而裸露的岸边;

星星似的马萨特兰[11],夜间的港湾,

我听着浪涛冲击你的贫穷你的星座,

你的充满热情的歌手们的搏动,

你的梦游的心,

在月亮红色的网下唱歌。

瓜亚基尔[12],长矛的音节,热带的

星星的锋刃,潮湿黑夜的

打开的门闩,蜿蜒起伏,

犹如淋着水的女人的一绺鬈发。

你是被痛苦的汗水

弄坏了的铁门;这汗水

浸湿了葡萄串,

在树枝上滴下象牙,

滑向人们的嘴巴,咬啮着

仿佛一个发酸的水手。

我爬上莫连多[13]的山岩,那么洁白,

干燥的光彩和伤疤,

还有喷火口;它那裂开的陆地

把它的宝藏置在石块之间;

你是光秃秃的悬崖绝壁,

把人封闭住的山峡,

是金属的咽喉的影子,

死亡的黄色的岬角。

皮萨瓜,痛苦的名字,被酷刑所玷污;

在你的空洞的废墟里,

在你的令人可怕的悬崖上,

在你的石砌的孤寂的监狱里,

企图压死人类的植物,

要想使死去的心,变成

一张地毯,压在灾难之下,

仿佛狂暴的记号,直至

摧毁了尊严。在这里,空荡荡的

发咸的街巷里,悲伤的幽灵

在移动他们的披风。

在那些赤裸的受欺凌的石缝里,

就是这一段历史,好象一座纪念碑,

受着孤零零的泡沫的撞击。

皮萨瓜,在你光秃秃的顶峰,

在狂暴怒火的孤寂中

屹立着人类真理的力量,

犹如一座赤裸裸的高贵的纪念碑。

不仅仅是一个人,不仅仅是一滴血,

玷污了你的石级上的生活,

而是所有的刽子手,他们

抓住了受伤的沼泽,抓住了刑讯,

抓住了忧伤的亚美利加的荒原。

他们以枷锁布满了你的

陡峭荒凉的山岩时,

不仅是一面旗帜被损毁,

不仅是一个可恶的凶徒,

而是罪恶的水中所有的禽兽,

反复地咧出他们历史上的利齿,

以致命的利刃,

刺穿不幸的人民的心,

缚住了生养他们的土地,

污辱了黎明的沙子。

啊,沙地的港口,泛滥着硝石,

泛滥着秘密的盐,

给祖国留下了痛苦,

把黄金带给了陌生的神。

这些神的爪子刮搔着

我们痛苦的土地的表皮。

安托法加斯塔,你的遥远的声音

在水晶般的光明中传来,

堆积在货包上,仓库上,

散布在黎明的干燥里

向着船只航行的方向。

伊基克,木材的烤干的玫瑰,

在你的白色栏杆之间,在你的

被荒漠和大海的月亮所渗透的

松树的墙壁旁边,

流淌着我的人民的血;

真理被谋杀,希望被毁灭,

在殷红的血泊中。

罪行被沙子所掩埋,

遥远的距离沉没了临死的喘息。

光彩夺目的托科比利亚,

在山岭脚下,在满是洞穴的光秃地面,

奔流着硝石的干燥的雪,

既没有熄灭它的计划的光亮,

也没有减轻在大地上

摇撼死亡的乌黑的手。

无依无靠的水,推拒了

人类的爱的淹没一切的水,

它隐藏在你的石灰岩的边缘,

仿佛耻辱的最沉重的金属。

被埋葬的人下来,到你的港口,

来看看出卖了的街道的光亮,

来松散一下沉重的心,

来忘掉沙地和不幸。

你在经过的时候,你是谁,

是谁在你金黄的眼前滑过,

是谁接着从水晶上而来?

你下来,你笑,你欣赏树木间的宁静,

你抚摸玻璃上浑浊的月亮,

如此而已。人被食肉的阴影和铁棍

看守着;人躺在他沉睡的医院里,

躺在火药的礁石上。

南方的港口,它摘去了

我前额上树叶的雨水;

冬季发着苦味的针叶树,

从它的满是针叶的源泉,

落下了孤寂,落到了我的痛苦上。

萨阿维德拉港[14],冻结在

帝国的边沿。河网错综的

河口,海鸥冰雪中的啼叫,

对我,就好似风暴中的柑橘花,

没有任何东西在它的叶簇中鸣啭;

它是向着我的柔情而来的错了路的甜蜜,

被强暴的海所撕碎,

散落在孤寂之中。

后来,我的道路就是冰雪。

在海峡沉睡的房屋里,

在阿雷纳斯角,在纳塔莱斯港,[15]

在狂风嗥叫的蓝色广漠,

在嘘嘘声中,在大地尽头

放肆的黑夜,我看见了

正在抵抗的胸膛;我在

咆哮的风中点燃了灯;

我把我的手伸进了

极地的裸露的春天,

亲吻刚开放的花朵的冰凉花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