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剑行孙退谷侍郎席上作其一鱼肠，其一有铭云“吴季子之子永宝用剑”，凡九字①

［原文］

延陵季子不忘故②，千金之宝带丘墓③。我闻此语馀千年，何来虎气腾重泉④。天精下观罔两伏⑤，雷公击橐蛟龙缠。古绿光射人⑥，瓜皮出土争新鲜⑦。错落黄金书⑧，列星明灭苍浪天⑨。五步杀一人⑩，易如削豚肩。又有古鱼肠⑪，形制殊蜿蜒。贯甲洞胸不濡缕⑫，立戟交轵如浮烟⑬。幽州十月风折绵⑭，雪片堕地飞乌鸢⑮。是时看剑夜置酒⑯，快若渴骥奔长川⑰。勾吴旧事足感激，悲来清泪忽潺湲。延陵已蹈子臧节⑱，谁令窟室生戈鋋⑲。太湖鱼炙事亦逆⑳，苏台鹿走今谁怜㉑。鱄诸要离匹夫耳，属镂之赐吾悲焉㉒。孙公八十目如电㉓，博古直擅欧刘前㉔。为公作歌惊四筵㉕，乌尾毕逋河汉悬㉖。灯明酒尽雪亦止，回看剑气相腾旋。

［注释］

①〔惠注〕竹垞《曝书亭集》：“康熙九年冬十二月，过退谷孙先生蛰室，出延陵季子佩剑相示。以周尺度之，长二尺，腊广二寸有半，重九锊，上士之制也。腊有铭篆，文字不可辨。合之韦续五十六体书，无一似。其曰‘季子剑’者，先生审定之辞尔。”《池北偶谈》：“孙北海承泽家藏三剑：其一曰铜剑，长尺馀，有鸟篆十字云：‘吴季子之子保之永用剑’，篆甚奇古。其一玉剑，长尺有二寸，博三寸。其一鱼肠。”周栎园《尺牍新抄》：“孙承泽字北海，上林苑籍，山东益都人。”谨按：《顺治邸钞》：“顺治五年，升大理寺卿孙承泽为兵部右侍郎。八年，调吏部右侍郎。”　　②〔惠注〕朱楷曰：《吴越春秋》：“吴王诸樊封季札于延陵，号曰延陵季子。”注：“延陵，季札之采邑也。汉改延陵为毘陵，晋为毘陵郡，又为晋陵郡，即今常州也。”刘向《新序》：“延季季子将西聘晋，带宝剑以过徐君。徐君观剑不言，而色欲之。季子未献也，然其心已许之矣。致使反，则徐君死于楚。季子于是以剑带徐君墓树而去。徐人嘉而歌之曰：延陵季子兮不忘故，脱千金之剑兮带丘墓。”　　③〔金注〕古乐府《徐人歌》：“延陵季子不忘故，脱千金之剑兮带丘墓。”　　④〔惠注〕范成大《吴郡志》：“剑池，吴王阖庐葬其下，以扁诸、鱼肠等各三千殉焉，故以剑名池。葬之三日，有白虎踞其上。”少陵《蕃剑诗》：“虎气必腾上，龙身宁久藏。”〔金注〕见卷二《阖庐墓》诗。　　⑤〔惠注〕《吴越春秋》：“越王元常使欧冶子造剑五枚，大刑三、小刑二。一曰湛庐，二曰纯钩，三曰胜邪，四曰鱼肠，五曰巨阙。当造此剑之时，赤堇之山破而出锡，若耶之溪涸而出铜。雨师洒扫，雷公击橐，蛟龙捧炉，天帝装炭，太乙下观，天精下之。欧冶子乃因天之精神，悉其伎巧。”少陵《哭王彭州抡》诗：“蛟龙缠倚剑。”又《观薛稷少保书画壁》诗：“蛟龙岌相缠。”〔金注〕《国语》：“土石之怪曰夔罔两。”　　⑥〔惠注〕《西京杂记》：“高祖斩白蛇，剑刃上常若霜雪。开匣拔鞘，辄有风气，光彩射人。”　　⑦〔惠注〕曹昭《格古要论》：“铜器入土千年，色纯青如翠。入水千年，色纯绿如瓜皮。皆莹润如玉。”〔金注〕苏轼诗：“秀若铜生绿。”　　⑧〔惠注〕宋牧仲《筠廊偶笔》：“延陵季子之子剑，以黄金嵌之。”　　⑨〔惠注〕《越绝外传》记宝剑：“王取纯钩，薛烛观其釽，烂如列星之行。”古乐府《东门行》：“上用苍浪天。”　　⑩〔金注〕见卷一《庄子说剑篇》。　　⑪〔惠注〕沈括《梦溪笔谈》：“鱼肠即今燔钢剑也，又谓之松文。取诸鱼燔熟，褫去胁，视见其肠，正如今之燔钢剑文也。”　　⑫〔惠注〕《吴越春秋》：“专诸刺王僚，贯甲达背。”孔衍《春秋后语》：“燕太子丹预求天下名利匕首，得赵人徐夫人匕首，取之百金，使工以药淬之。以试人，血濡缕无不立死者。”　　⑬〔惠注〕《吴越春秋》：“专诸既至王僚前，乃擘炙魚，因推匕首。立戟交轵，倚专诸胸。”注：“戟，有枝兵。”《周礼》：“戟长丈六尺。”《增韵》：“双枝为戟，单枝为戈。”轵，《说文》：“车轮小穿。”《周礼》：“大驭祭两轵。”注：“轵，谓两轊。”《诗话》曰：“车轴之耑贯毂者，为槥。毂末之小穿容轊者，为轵。”此言立戟交轵，谓戟之立如轵之交，倚专诸之胸也。　　⑭〔惠注〕刘侗《帝京景物略》：“京师，古幽州也。”潘子真《诗话》：“‘霜威能折绵’之句，予问折绵所从来。山谷曰：‘劲气方凝海，清威正折绵。庾肩吾诗也。’”〔金注〕阮籍诗：“阳和微弱阴气竭，海涌不流绵絮折。”　　⑮〔惠注〕少陵《寄杨五桂州谭》诗：“梅花万里外，雪片一冬深。”　　⑯〔金注〕杜甫诗：“看剑引杯长。”　　⑰〔惠注〕张怀瓘《书断》：“徐浩父子皆工草隶。浩书张九龄司徒告身，多渴笔。世状其法曰：怒猊抉石，渴骥奔泉。”　　⑱〔惠注〕《左传》襄十四年事。〔金注〕见卷一《吴季子祠下作》诗。　　⑲〔惠注〕窟室，昭二十七年事。班固《东都赋》：“戈铤彗云。”李善曰：“《说文》：铤，小矛也。音澶。”　　⑳〔惠注〕《吴越春秋》：“专诸曰：‘吴王何好？’公子光曰：‘好嗜鱼之炙也。’专诸乃去，从太湖学炙鱼，三月得其味。”《御览》：《金楼子》曰：“专诸学炙鱼，香闻数里。王僚索鱼炙，专诸持一利刚刀藏著鱼腹中。”《吴越春秋》：“薛烛曰：鱼肠剑逆理不顺，不可服也。臣以杀子，子以杀父。故阖闾以杀王僚。”　　㉑〔金注〕《史记·淮南王列传》：“伍被曰：‘臣闻子胥谏吴王，吴王不用，乃曰：臣今见麋鹿游姑苏之台也。’”　　㉒〔惠注〕僧适之《金壶字考》：“属镂，音祝闾，剑名。事见《左传·哀十一年》。”〔金注〕吴王闻子胥之怨恨也，乃使人赐属镂之剑，遂伏剑而死。要离注见后《题尤展成新乐府》。　　㉓〔惠注〕按：退谷于顺治九年癸巳致政，是年六十一岁，至康熙八年己酉，盖七十七矣。韦居安《梅磵诗话》：“陈舜俞歌云：声如洪钟目如电，七十神光射人面。”〔金注〕《晋书·王戎传》：“戎眼烂烂如岩下电。”　　㉔〔惠注〕汪隶曰：《周礼·诵训》：“掌道方志，以诏观事。”郑氏注：“说四方所识久远之事，以告王观博古所识，若鲁有大庭之库，殽之二陵。”〔金注〕谓欧阳永叔、刘贡父也。　　㉕〔金注〕杜甫诗：“高谈雄辩惊四筵。”　　㉖〔惠注〕少陵《日暮诗》：“日落风亦起，城头乌尾讹。”注：《后汉·五行志》：“桓帝时童谣曰：城上乌，尾毕逋。”东坡《游灵隐寺》诗：“归时栖鸦正毕逋，孤烟落日不可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