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丘县驿记 王回
天下昔封国之时,君民各久其安,而城郭、道路、关梁、庐馆尤严于宾客之事。凡国之地,大不过百里,而皆领于天子之诏,以待巡狩之所适。其岁时使人存舰,若归脤、贺庆、致桧之来,则又有四邻之交,朝觐、会同、聘问之集,车马人徒之役,纵横而信宿者,盖无虚国。而受馆之礼,自畿内达于海隅,设官备物,候迓时谨,故虽跋山涉水,荒陋遐僻之城,具宗庙社稷者,一不敢缺焉。有不能然者,君子讥之,谓之失政,不可以为国也。自天下更为郡县,守宰以考秩代居,民始不安其常;而先王之礼所以浃于政事而尤严于宾客者,亦因以废怠,陵夷且千岁。及今,则驿舍之设,止于当路州县驿递所过,足以供给应有司之令而已。然犹不敢稍张其制度,一有异于其间,则众反讥之,以为苟悦使客,市恩意,非政之急。吏既不得久于其秩,而思脱讥以满去,故天下之驿,虽当路所设应有司之令者,往往圯而不完。至于歧旁它县,则无敢唱兴之者。霍丘故蓼邑也,今县属寿,其治霍丘,距京师八百里。境内所苞若千里,比而环者七州,七州之途,皆出于驿,以达于寿。霍丘居最径,然独无驿。每使客之过者,无所归宿,则弛盖偃节,混于逆旅,或寓其孥于浮屠氏之馆,仓猝逼仄,而无以自表于民。今知县事、大理寺丞谢侯续之至也,叹曰:“吾为地主于此,岂可以不知士大夫之辱。吾闻古之为政,盖莫不笃于宾客者,非苟相悦,所以相养以礼,而戴天子之命也。今吾邑虽陋,亦古之建国,传其城郭社稷,而地大益近,曾不及有一馆为士大夫之礼,不已俭乎?虽众口之讥,吾从古也,莫吾疚也。”于是相其署之东偏,面通衢之会,始筑馆焉。用若干日,立屋若干间,而门堂室庑,庖井厩库,至于器皿百须无不具,而用不伤于财,役不劳于民也。既成,名之曰“蓼驿”,取古封国之号,益所以自见其志,而以状属回:“子其为我书之,刻诸石以告于后之人,勿废。”予曰:“推古之事,而叹今为之难也,非发愤好礼,果于从政者,谁能为之?”书传于后之人,庶几其卒勿废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