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祠堂记 苏轼
2025年09月26日
庄子祠堂记 苏轼
庄子蒙人也,尝为蒙漆园吏,没千余岁,而蒙未有祀之者。县令秘书丞王兢始作祠堂,求文以为记。谨按《史记》,庄子与梁惠王、齐宣王同时,其学无所不窥,然要本归于老子之言。故其著书十余万言,大抵率寓言也。作《渔父》、《盗跖》、《胠箧》以诋訾孔子之徒,以明老子之术。此知庄子之粗者。余以为庄子盖助孔子者,要不可以为法耳!楚公子微服出亡,而门者难之,其仆操棰而骂曰:“隶也不力。”门者出之。事固有倒行而逆施者,以仆为不爱公子则不可,以为事公子之法亦不可。故庄子之言,皆实予而文不予,阳挤而阴助之,其正言盖无几。至于诋訾孔子,未尝不微见其意。其论天下道术,自墨翟、禽滑厘、彭蒙、慎到、田骈、关尹、老聃之徒,以至于其身,皆以为一家,而孔子不与,其尊之也至矣!然余尝疑《盗跖》、《渔父》则若真诋孔子者,至于《让王》、《说剑》皆浅陋不入于道。反复观之,得其寓言之终曰:“阳子居西游于秦,遇老子,老子曰:‘而睢睢,而盱盱,而谁与居。大白若辱,盛德若不足。’阳子居蹴然变容。其往也,舍者将迎,其家公执席,妻执巾栉,舍者避席,炀者避灶;其返也,舍者与之争席矣”。去其《让王》、《说剑》、《渔父》、《盗跖》四篇,以合于列御寇之篇曰:“列御寇之齐,中道而返,曰:‘吾惊焉,吾食于十浆,而五浆先馈’”。然后悟而笑曰:是固一章也,庄子之言未终,而昧者剿之以入其言。余不可以不辨。凡分章名篇,皆出于世俗,非庄子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