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韶州张殿丞书 王安石
2025年09月26日
答韶州张殿丞书 王安石
伏蒙再赐书,示及先君韶州之政,为吏民称诵,至今不绝。伤今之士大夫不尽知,又恐史官不能记载,以次前世良吏之后。此皆不肖之孤言,行不足信于天下,不能推扬先人之绪功余烈,使人人得闻知之。所以夙夜愁痛,疚心疾首,而不敢息者,以此也。先人之存,安石尚少,不得备闻为政之迹。然尝侍左右,尚能记诵教诲之余。盖先君所存,尝欲大润泽于天下,一物枯槁,以为身羞。大者既不得试,已试乃其小者耳。小者又将泯没而无传,则不肖之孤,罪大衅厚矣,尚何以自立于天地之间耶?阁下勤勤恻恻,以不传为念,非夫仁人君子,乐道人之善,安能以及此?自三代之时,国各有史,而当时之史,多世其家,往往以身死职,木负其意。盖其所传,皆可考据。后既无诸侯之史,而近世非尊爵盛位,虽雄奇隽烈,道德满衍,不幸不为朝廷所称,辄不得见史。而执笔者又杂出,一时之贵人观其在廷论议之时,人人得讲其然不,尚或以忠为邪,以异为同,诛当前而不慄,讪在后而不羞,苟以厌其忿好之心而止耳。而况阴挟翰墨,以裁前人之善恶,疑可以贷褒,似可以附毁。往者不能讼当否,生者不得论曲直。赏罚谤誉,又不施其间。以彼其私,独安能无欺于冥昧之间邪?善既不尽传,而传者又不可尽信如此。唯能言之君子,有大公至正之道,名实足以信后世者,耳目所遇,一以言载之,则遂以不朽于无穷耳。
伏惟阁下,于先人非有一日之雅,余论所及,无党私之嫌。苟以发潜德为己事,务推所闻,告世之能言而足信者,使得论次以传焉。则先君之不得列于史官,岂有恨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