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槐堂记 张耒
2025年09月26日
双槐堂记 张耒
古之君子,其将责人以有功也,必使之乐其职,安其居,以其优游喜乐之心而就吾事。夫岂徒苟悦之哉?凡人之情,其将有为也,其心乐而为之,则致精而不苟,虽殚力费心而不自知,故所为者有成而无难。古之御史也,为法不苛,其勤惰疏密,随其人之所欲,而吾独要其成,是古之循吏皆能有所建立。
夫望人以功,而使其情愁沮不乐,求舍去之不暇,谁肯以其怨沮不平之心,而副我之所欲哉?顷时,予见监司病郡县之政不立,扼腕盛怒曰,是惟饮食宴乐处游观之好,吾日夜以法督责之,使无得一于此。一岁之日,数计吾从而课率之,使无得有顷刻之间;以约束为不足,而继以辱骂;辱骂为不足,而继以讯诘。方此时,吏起不待晨,卧不及暖,废饮食,冒疾病,屋室败漏不敢修完,器用弊乏不敢改作。其勤苦如是,犹不足以当其意,宜其郡县之政无所不举,小大得职而民物安堵矣。然吏益奸,民益劳,文书具于有司,而事实不立,吏足以免其身之责,而民不知德。相为欺绐,以善一时,而监司卒亦不得而察也。岂非其所为者无至诚喜乐之心,出于畏罪不获已,苟以充职故耶?其事功之灭裂如此,理固然也。
酸枣令王君,治邑有能名,以其余力,作燕居之堂,洒扫完洁,足以宴宾客,阅图书。庭有双槐,因以为名。夫王君岂以谓苟劳而无益,不若暇佚而有功?将安其居,乐其身,以其狱讼簿书之间,与贤士大夫弹琴饮酒,欢欣相乐,舒心而养神,使其中裕然。然后观物图其致,用意于文法寻尺之外,以追古循良君子之风,以大变俗吏之弊而为之哉?夫古之善为政者,不佚而常安,不劳而善成,吾知王君其有得于此矣,于是为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