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修辞手段的多种调动——多管齐下的文学表现手法

三、方言修辞手段的多种调动——多管齐下的文学表现手法

文学是借语言文字作雕塑描写的艺术。因而,典型形象的鲜明性取决于语言表达字段的生动情况。《隔壁亲家》中,有语音上的借用,有成语的活用,有近义词的代用,有语法上的特用。雅语是古汉语的继续,俗语却粗不可闻,多数是中国式的,少数是西洋型的,还杂有南洋货。这种多管齐下的表现手法,是加强语言鲜活性的一个因素。例如:“石龙伯想起收音机里讲古的说。”“讲古的”是“讲古代故事的人”的省略,类似北方“大鼓书”。它是台湾及闽南一带遗留下来的一种习俗。“讲古的”不仅指谓分明,而且令人回忆起上古的这种习俗。修辞学上的“那分代用”手法就是这种。又如“七早八早就……”,用七和八来修辞“早”,比“一大早”生动多了。

《隔壁亲家》还使用了方言的夸张比喻手法。由于用词得当,使人为之叫绝。如:“你这个死石龙,专门饲猪哥后生!”“猪哥”,公猪之意也,原句应是“猪哥一样的后生”,将石龙儿子天养比喻成公猪。台湾一带盛行公猪“拉郎配” 的繁殖方法。石龙伯的儿子天养为了报复粗皮雄仔女儿招第抛弃他的不义行为,在一个晚上花钱“开”了她。“开”,嫖之意也。粗皮雄仔老婆为此而暴跳如雷地杀上石龙伯的家门。又如,小说中有“生查甫囝有什么用,赚的钱不如人家查某囝的一根脚毛。”这是台湾方言中特殊量词的搭配方法。全句用夸张的手法哀叹台湾男青年的工资不如妓女收入的一少部分的反常状况,大有九牛一毛之比。类似比喻在小说中大量出现,如以“猪哥”喻男子的作风不正,以“鲈鳗”喻二流子,以“水牛一样打转拖磨”喻生活之艰了……

《隔壁亲家》中还运用了相当数量的方言成语,使其文学感染力进一步得到增强。如作品中有一段对话:“我不卖,饲着看心酸也好,石龙伯死鸭子硬嘴地说。”“死鸭子硬嘴”这一方言成语,形象地刻画了石龙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倔强脾气,鸭子死后,它的嘴巴是僵直而不易撬开的。又如:“你太老实了,软土深掘,你不去我自己去。”“软土深掘”这一成语从哲理上揭示了人不能过份软弱的道理。还如:“向天公借胆,指着他的鼻子咆哮。”“向天公借胆”这一成语喻指胆子突然大起来,做出了意想不到的事情来。还有,“我看你无田目眶赤。”“目眶赤”不异眼疾而红眼,而是嫉妒之眼。“无……目眶赤”这种成语格式在台湾方言区使用得很普遍,如可说“无钱目眶赤”“无厝目眶赤”。

此外,《隔壁亲家》还大量使用单音节词,这是由于台湾方言较多保留古汉语成份的缘故。例如,以“利”表达“锋利”,以“卡”代表“比较”等。

另外,作品中同义词的替代使用也很普遍。如“驻足喘气”(站住歇口气),其正确书写应为“徛骸喘气”。但“驻”有停下之意,“足”也有“脚”之意。于是用明白易懂的“驻足喘气”代替难懂的“徛骹喘气”。这是作者的独创之处,或许是作者不明古字之故。

对于有音无字的问题,廖蕾夫采用同音借代的方法,“卡”就是替[gak]音的字,其他乡土作家也用这种方法。王桢和用“臭耳郎”代替“耳聋”,用“屎哈坑”代替“粪池”,都选择近音字来代将。当然,由于作者对语言研究不够深入,有时选代用字音调不相符合,声调也如上述带有混乱之处,字音也不尽准确。

《隔壁亲家》的方言运用还有一些“中西合璧”的产物,即外语译词及外语句法。如“头家”“头路”等是印尼语借词,分别为“老板”“工作”之意。又如:“抽空就载着招弟去看医生。”“看医生”不是去拜访医生,而是找医生看病。这很明显是受英语语法的影响。英语表达看病时只谈到“看医生”就截止了,无须说出干什么,如:I visited the docter yesterday(我昨天去看病),从字面翻译:“我昨天去看医生。”

廖蕾夫有意选用比较形象、更易于利用汉字表达文字特点的字从事文学创作,充分调动视觉上“看”的感觉,以收到视觉上的最高效果。例如,“看到大儿子把牛从牛棚里牵出来,繋在苦掠树下的栓牛石”,聚集在一起”,“睇了粗皮雄仔的楼房一眼”等,用“繁”形象地表示象鹿群一样胆怯围在一起;”从本义上重现“系”这一动作;用“睇”形容石龙伯那种既嫉妒又自尊的斜视眼光。准确地使用这些词,不仅生动地刻画了人物的动作,而且恰如其分地描写了他们在进行动作时微妙的心理过程,读来有如临其境之感。

当然,作品中也应用了一些方言粗话,如“干伊娘”“脚仓有几只毛我还不知道?”“比起天赐和天养,那像你哥哥那样没囊气。”(有注点的都是骂人的粗话)虽然,用这种粗话来表达人物发怒时的心境,表现他们由于文化低以致言行粗陋,是确切不过了,但从消极的角度来说,也会带来语言污染。

总之,《隔壁亲家》中方言成语的运用,修辞比喻,同音借用,近义代用,外语语法的套用甚至粗话的应用等,无不从各个方面增添了作品的鲜活性。使人读过之后,仿佛看到一幅台湾农村生活的立体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