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述经典名方中张景岳之八方
宋捷民
经典名方是中药应用中最为杰出的方剂代表，是历代医家临床应用经验的总结，更是中国中医药宝库中的瑰宝。国家发布的《古代经典名方目录（第一批）》的100首方剂中，明代著名医学家张景岳的名方占有8首。张景岳在继承古人的基础上，结合自身临床经验对前人用药方法和规律进行了归类总结，并创制了许多有名的方剂，取得了巨大的成就。本文试从张氏8首方剂入手，论述景岳组方用药特点。
玉女煎首创于张景岳之《新方八阵·寒阵》。清代名医王旭高、徐玉台等极赞此方之妙，谓之为“八阵中最上之方”。玉女煎治证，原书为“治水亏火盛，六脉浮洪滑大，少阴不足，阳明有余，烦热干渴，头痛牙疼，失血等证，如神、如神！若大便溏泄者，乃非所宜”“阴虚有火而病为齿衄者，其证或多燥渴，或见消瘦，或神气困倦，或小水短涩而热，或六脉浮大而豁。此虽阳明有余，而亦少阴不足，宜玉女煎主之。凡属阴虚有火者，则惟此煎为最妙，然必大便多实者，乃可用之”“若胃火炽盛而兼阴虚水亏者，宜玉女煎”“若肾阴本虚，胃火复盛，上实下虚而为热渴肿痛者，玉女煎为最妙”“若火在阴分，宜玉女煎主之”“若水亏于下，火炎于上，有不得不清者，宜玉女煎”“阴虚水亏，血热发斑者，玉女煎”。全方具有清胃热、滋肾阴之功效。药物组成：生石膏（三五钱），熟地（三五钱或一两），麦冬（二钱），知母、牛膝各钱半。水一盅半，煎七分。温服或冷服。本方载于《寒阵》中。张景岳曰：“寒方之制，为清火也。”故方中石膏辛甘大寒以清“阳明有余”之热，是为君药；熟地甘而微温，养血滋阴，补少阴之不足，是为臣药，二药相伍是清火滋水并用；知母苦寒质润，助石膏以清胃热，麦冬养阴助熟地以滋胃阴，均为佐药；牛膝滋补肾水，并引热下行，可使因热伤血络的溢血停止，故为使药，诸药配合共奏清胃滋肾之功，此标本两顾，以使热清阴滋，变“有余”与“不足”为平衡。如用之得当，临床效果确能如景岳所云：“如神、如神！”临床对胃热阴虚所引起的牙痛、牙龈出血、口疮、口臭均可取得良效。明清医家善用本方者如王孟英，用本方治疗齿痛，唐容川用其治疗血证，均获佳效。本方可随证加减，如火之盛极者，加栀子、地骨皮之属亦可；如多汗多渴者，加北五味十四粒；如小水不利，或火不能降者，加泽泻一钱五分，或茯苓亦可；如金水俱亏，因精损气者，加人参二三钱尤妙。
保阴煎为治疗妇科血证的名方，亦属于景岳《新方八阵·寒阵》之方，主要治疗虚热型妇科出血性疾病。《景岳全书》中关于保阴煎的论述为“治男妇带浊遗淋，色赤带血，脉滑多热，便血不止，及血崩血淋，或经期太早，凡一切阴虚内热动血等证”“湿热下流而为带浊，脉必滑数，色见红赤，证有烦渴而多热者，宜保阴煎”“若怒气伤肝，气逆血动而暴至者，宜保阴煎”“若其既崩之后，则当辨其有火无火。有火者，因火逼血，宜保阴煎主之”“若微火阴虚而经多早者，治宜滋阴清火，用保阴煎之类主之”“若思郁动火，以致崩淋失血，赤带内热，经脉错乱者，宜保阴煎”“若阴虚血热，崩淋不止而夜热者，保阴煎”。全方具有滋阴降火、清热凉血之功效。药物组成：生地、熟地、芍药各二钱，山药、川续断、黄芩、黄柏各一钱半，生甘草（一钱）。水二盅，煎七分。食远温服。方中熟地黄甘温，益水填精，滋阴补血，以降虚火，取“壮水之主以制阳光”之意；配伍生地、黄芩甘而寒，能养阴生津，善退阴虚内热；白芍苦酸微寒，养血敛阴，合以甘草，酸甘化阴，助二地滋阴养血；黄芩、黄柏均苦寒，清热燥湿，泻火，与滋阴药生地黄凉血止血配伍，善降泻妄动之虚火，有宁络止血之效；川续断苦温，具有补肝肾、固冲任、止血之效；山药甘平，甘淡实脾，与甘草相伍，益气安中，顾护中土，免苦寒伤中之虞，且调和诸药。如此则阴血渐充，内热得清，血络安宁，则血证可愈。本方可随证加减，如小水多热，或兼怒火动血者，加焦栀子一二钱；如夜热身热者，加地骨皮一钱五分；如肺热多汗者，加麦冬、枣仁；如血热甚者，加黄连一钱五分；如血虚血滞，筋骨肿痛者，加当归二三钱；如气滞而痛者，去熟地，加陈皮、青皮、丹皮、香附之属；如血脱血滑及便血久不止者，加地榆一二钱，或乌梅一二个，或百药煎一二钱，文蛤亦可；如少年或血气正盛者，不必用熟地、山药；如肢节筋骨疼痛或肿者，加秦艽、丹皮各一二钱。
化肝煎出自《景岳全书·新方八阵·寒阵》，《景岳全书》中关于化肝煎的论述为“治怒气伤肝，因而气逆动火，致为烦热胁痛，胀满动血等证”“怒动肝气兼火者，化肝煎主之”“怒气伤肝，血因气逆而下者，宜化肝煎”“若火因气逆者，惟化肝煎为宜。其有病虽因怒，而或逆气已散者，不得再加行散以伤真气”“若怒气伤肝，因而动火，胁痛、胀满、烦热，或动血者，宜化肝煎”。药物组成：青皮、陈皮各二钱，芍药（二钱），丹皮、栀子（炒）、泽泻各钱半，如血见下部者，泽泻以甘草代之，土贝母（二三钱）。水一盅半，煎七八分。食远温服。全方具有解肝郁、平气逆，兼清郁火之功效。方中青皮善解郁怒，疏肝破气以宽胸胁三焦之郁而为方中主药；陈皮辛温，助青皮理气化痰消痞，更能运脾；气郁动火，栀子清肝火解郁除烦；火动伤血，血热妄行，丹皮清热凉血散癖；热伤阴血，芍药补肝之血虚，亦能缓急柔肝；贝母最善降气化痰，兼利肺气，取“佐金平木”之意；泽泻通利泄热，给邪气以出路，使之得以从小便出。本方用药以肝木本脏为主，其余四脏之药为辅。对肝经本脏的调节，应用疏肝（青皮）、敛肝（芍药）、清肝（丹皮、栀子）等法。对他脏的调节，则运用了五行生克规律：贝母“佐金平木”，栀子“实则泻子”，陈皮理气和中以防肝气横逆，泽泻利水渗湿，引火下行。使肝气得疏、郁火得泄、阴血不伤。本方可随证加减，如大便下血者，加地榆；小便下血者，加木通一钱五分；如兼寒热者，加柴胡一钱；如火盛者，加黄芩一二钱；如胁腹胀痛者，加白芥子一钱；如胀滞多者，勿用芍药。
桑白皮汤是《景岳全书》引《医林》之方，用于“治肺气有余，火炎痰盛作喘”或“外无风寒而惟火盛作喘，或虽有微寒而所重在火者，宜桑白皮汤”。全方具有滋阴降火、清热凉血之功效。组方有桑白皮、半夏、苏子、杏仁、贝母、山栀、黄芩、黄连各八分。水二盅，姜三片，煎八分。温服。方中重用桑白皮为君药，取其甘寒以降，主入肺经，清肺火，泻肺气，平咳喘；以半夏、苏子、杏仁其性主降，降气化痰，止咳平喘为臣药。贝母甘苦性寒，清肺化痰；黄芩、黄连、栀子性味苦寒，清热泻火之力强，能清上焦实火，亦制半夏、苏子、杏仁之温，合为佐药；入生姜三片，以辛散温通之性，冲合诸药寒热为使药。方中配伍重在寒温并用，以寒为主；辛开苦降，以降为用。诸药共奏涤痰清热、止咳平喘之功。
暖肝煎出自《景岳全书·新方八阵·热阵》，《景岳全书》中关于暖肝煎的论述为“治肝肾阴寒，小腹疼痛，疝气等证”“寒中厥阴，则少腹疼痛，宜暖肝煎”“若肝肾寒滞，小腹气逆而痛者，必暖肝煎以温之”。全方具有暖肝散寒、温经止痛、行气解郁之功效。组方为：当归（二三钱）、枸杞（三钱）、茯苓（二钱）、小茴香（二钱）、肉桂（一二钱）、乌药（二钱）、沉香（一钱，或木香亦可）。水一盅半，加生姜三五片，煎七分。食远温服。方中以当归养血补肝，枸杞子温阳补肾为君药；配以肉桂助肾阳，小茴香暖肝理气治病为臣药；再佐以乌药顺逆气而治疝，茯苓祛湿，生姜散寒；使以沉香引气归肾而达温肾暖肝、行气祛寒之效。本方可随证加减，如寒甚者，加吴茱萸、干姜；再甚者，加附子临证施治，疗效显著。
济川煎为张景岳所创制，历来作为治疗阳虚便秘的代表方，张景岳以补、和、攻、散、寒、热、固、因“八阵”以类方，本方归于补阵中。济川煎治证原书为“凡病涉虚损，而大便闭结不通，则硝、黄攻击等剂必不可用；若势有不得不通者，宜此主之。此用通于补之剂也，最妙最妙”“水亏血虚而秘滞者，济川煎”“产后大便秘涩，以其失血亡阴，津液不足而然，宜济川煎加减主之”“若察其元气已虚，既不可泻，而下焦胀闭又通不宜缓者，但用济川煎主之，则无有不达”。全方具有温补肾阳、润肠通便之功效。药物组成：当归（三五钱）、牛膝（二钱）、肉苁蓉（酒洗去咸，二三钱）、泽泻（一钱半）、升麻（五七分或一钱）、枳壳（一钱，虚甚者不必用）。水一盅半，煎七八分。食前服。方中当归、肉苁蓉、牛膝用量偏重。肉苁蓉甘咸温润，走肾、大肠经，故能补肾阳，益精血，润燥滑肠，为治肾虚便秘要药，在方中为君药；当归辛甘温润，入心、肝、脾经，其味甘而重，故专能补血，能养血润肠，与肉苁蓉相伍，补肾阳而益精血，于血中生气，于阴中求阳，精血足而阳气生；牛膝苦酸平，能补益肝肾精血，强腰膝，合肉苁蓉以增益肾填精之力，二药共为臣药；枳壳宽肠下气以助通便，使肠胃气机通畅，以利传导糟粕下行；升麻甘辛苦凉，善入脾胃经，以升麻升清，是欲降先升，清升浊自降之意，治大便不能通降下行之证；泽泻甘寒，入肾、膀胱，善利湿浊，因泽泻降泄湿浊，湿浊得去，则阴精易生，与肉苁蓉相配，则有利于“去旧水，生新水”，浊邪去则补精药得力。合升麻之升，以达升清降浊之用。三药均为佐使药。本方可随证加减，如气虚者，但加人参无碍；如有火者，加黄芩；如肾虚者，加熟地。
固阴煎顾名思义为固阴之剂，为张景岳《新方八阵》中固阵之方，景岳云：“元气既伤，虚而且滑，漏泄日甚，不尽不已，故方有固阵。固方之制，固其泄也。”固阴煎“治阴虚滑泄，带浊淋遗，及经水因虚不固等证。此方专主肝肾”“若房室纵肆不慎者，必伤冲任之流，而肾气不守，治须扁固命门，宜固阴煎”“若思虑过度，以致遗精滑泄及经脉错乱，病在肝肾不固者，宜固阴煎”。全方具有补气固肾、填精益髓之功效。药物组成：人参（随宜）、熟地（三五钱）、山药（炒，二钱）、山茱萸（一钱半）、远志（七分，炒）、炙甘草（一二钱）、五味（十四粒）、菟丝子（炒香，二三钱）。水二盅，煎七分。食远温服。《景岳全书》曰：“故凡见血脱等证，必当先用甘药补脾胃，以益生之气，盖甘能生血，甘能养营，但使脾胃气强则阳生阴长，而血归经矣。”故本方首用人参、山药、炙甘草甘味气，以补脾而统血摄血；熟地、山茱萸、菟丝子补肝肾，滋阴血以藏真阴；远志养心安神，使血有所主；五味子味酸性敛，能疗耗散肺金，滋不足之肾水，涩精止遗。因此方重在用补，以固摄阴精之滑池，故名“固阴”。本方可随证加减，如虚滑遗甚者，加金樱子肉二三钱，或醋炒文蛤一钱，或乌梅二个；如阴虚微热而经血不固者，加川续断二钱；如下焦阳气不足，而兼腹痛溏泄者，加补骨脂、吴茱萸之类，随宜用之；如肝肾血虚，小腹痛而血不归经者，加当归二三钱；如脾虚多湿，或兼呕恶者，加白术一二钱；如气陷不固者，加炒升麻一钱；如兼心虚不眠，或多汗者，加枣仁二钱，炒用。
金水六君煎出自《景岳全书》，为该书《新方八阵·和阵》之首剂。明代医家张景岳一生多创新，其所创制金水六君煎一方，组合奇特，含义精深，疗效确切。金水六君煎治证原书为“治肺肾虚寒，水泛为痰，或年迈阴虚，血气不足，外受风寒，咳嗽呕恶，多痰喘急等证，神效”“若兼气血不足，而风寒在肺作喘者，惟金水六君煎为最”“若虚在阴分，水泛为痰而呕吐者，宜金水六君煎”“外感之嗽，凡属阴虚少血，或脾肺虚寒之辈，则最易感邪。但察其脉体稍弱，胸膈无滞，或肾气不足，水泛为痰，或心嘈呕恶，饥不欲食，或年及中衰，血气渐弱，而咳嗽不能愈者，悉宜金水六君煎加减主之，足称神剂”“若脾肾气虚而兼咳嗽者，金水六君煎”“微温凡阴虚受寒，咳呕喘促，吞酸痞满等证宜此”“若外感风寒，咳嗽多痰，喘急而阴虚血气不足，痰有不活，气有不充，则托送无力，邪不易解，宜金水六君煎，其效如神”。《景岳全书·杂证谟》所载69个病证中，非风、厥逆、伤凤、虚损、咳嗽、喘促、呕吐、嗳气、反胃、嘈杂、肿胀、头痛、声瘖、痰饮等14个病证，均可用本方进行治疗。究其原因，上述病证虽多，但病机中总离不开痰湿二字。全方具有滋养肺肾、祛湿化痰之功效。药物组成：当归（二钱）、熟地（三五钱）、陈皮（一钱半）、半夏（二钱）、茯苓（二钱）、炙甘草（一钱）。水二盅，生姜三五七片，煎七八分。食远温服。从方剂组成上看，本方重用熟地黄补益先天之本，当归补血养阴，金水相生。熟地补阴中之阴，当归补阴中之阳，一能滋水润金，一能降逆止咳。归、地相配，以当归之甘辛，助熟地补益肾精、滋阴润燥之力。二药共为君药。方中半夏辛温而燥，尤善治脏腑之湿痰，且有止咳之功效，陈皮不仅长于行脾胃之气，亦能宣降肺气，亦能燥湿化痰，二者配伍，共达理气化痰之功为臣药。以甘淡渗利之茯苓健脾和胃，生姜消痰下气，益脾胃，使脾气至精于肺，均为佐药。甘草和中，助中焦健运则疾不聚，为使药。景岳金水六君煎首创既滋阴又化痰，治痰盛咳呕而肺肾不伤之法，用于肺肾两虚，痰浊内盛，咳嗽痰多之证，其效如神。本方可随证加减，如大便不实而多湿者，去当归，加山药；如痰盛气滞，胸胁不快者，加白芥子七八分；如阴寒盛而嗽不愈者，加细辛五七分；如兼表邪寒热者，加柴胡一二钱。
张氏八首方剂具有以下特点：
1.八方疗效显著
笔者认为，评价一首方剂的优劣，首先要看临床效果的好坏，这是方剂的实践基础。经典名方中的张景岳八方，大多是景岳方中运用比较多的方剂，除桑白皮汤外均为《新方八阵》中方，大都为张景岳所创，临床多有良效。张景岳在领悟先贤组方意趣的基础上，融合自己的诊疗经验而作，造诣颇深。张景岳云：“余因选古方之得宜者共若干首，列为八阵，已不为不多矣，第以余观之，若夫犹有未尽，因复制《新方八阵》，此其中有心得焉，有经骑焉，有补古之未备焉。”清代名医王旭高、徐玉台等极赞玉女煎之妙，谓之为“八阵中最上之方”。又如上海已故程门雪先生生前非常欣赏金水六君煎，他说：“治阴虚痰饮最好方法，应推张景岳金水六君。”
2.重于善补善清
从张景岳八首方剂的药物组成来看，我们发现张氏组方重视从虚、热等病因病机着眼。从药物使用种类及频次来看，补虚药和清热药位居前两位的方剂占5首，体现了张景岳对虚、热治疗的重视。另有一个特点，即张景岳在用清热药的同时，非常注意保阴，较多地酌加熟地、山药、石斛、麦冬、生地、知母之类滋阴药。这是火能伤阴、阴虚火炎之故。
3.治疗面广泛
景岳的八首名方在临床上不断有新的使用发现，治疗面广泛。如金水六君煎，化裁治疗后可用于阳痿、早泄症、血小板减少症、美尼尔病、过敏性鼻炎、顽固性头痛、神经衰弱、慢性萎缩性胃炎、慢性喉炎、冠心病等。济川煎化裁治疗后可用于眩晕、偏头痛、耳鸣、痹证、闭经、消渴、前列腺肥大引起的癃闭、产后尿潴留、呃逆、血小板减少性紫癜、慢性肾炎肾功能不全、大面积烧伤患者胃肠功能紊乱、腰椎骨质增生、骨质疏松性胸腰椎骨折等。又如玉女煎化裁治疗后可用于痛风性关节炎、退行性膝关节病、原发性干燥综合征、脑血管病致抑郁症、病毒性心肌炎、白塞氏病、面部过敏性皮炎、过敏性紫癜、青春期痤疮、糖尿病皮肤痊痒、月经疹、尿失禁、功能性便秘、胃食管反流病咳嗽、糖尿病并发症如酮症酸中毒、周围神经病变、鼻衄、三叉神经痛、复发性口腔溃疡等。
（作者为浙江中医药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