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留任的大学士
乾隆朝前期至于中期,大清政坛人才济济,尹继善与陈宏谋可谓双子星座,相互辉映数十年,交谊深笃。著名文人袁枚为二人都写了传记,也都写到二人的挚交。如《陈宏谋传》:“公与相国尹文端公虽同年同官,而风趣迥殊。尹高明宽和,了事多从容。公终日刻厉,无几微闲。然最相得,在上前,彼此荐引。”〔15〕他们会在皇上跟前彼此推荐吗?不担心引发猜疑、视为朋党吗?应不会的。长期的君臣相处,乾隆帝已深深了解他们,知道二人的性格缺陷如“好名”等,也知道二人的品德操行与能力;反过来亦然,尹、陈二人亦深知当今圣上的秉性,即便有委屈也不分辩,一切顺承圣意,静静等候圣意回转。
浒墅关的贪腐案就是一个例子。明明是皇上的亲信旧仆犯了事,却要严责陈宏谋缺少监管;已然将之从富庶的苏州调往湖南,以示惩罚,不到几个月又擢升吏部尚书,接下来荣宠不断,进入内阁。至于尹继善,开始时也跟着挨训,陈宏谋调离之后,此事也就画了个句号。而老尹实在并非因循怠玩之人,性格虽宽和,但总是在发现和拆解辖区内的繁难问题,兹略具几项:
二十八年二月,尹继善着手清理延续多年的“营运银”事项。所谓营运银,即官方拿出总额约十五万两银子投资,以所得利息,在年节之际犒赏各处官兵。乾隆帝早就指出“营运生息,本非政体所宜有”,但因地方拿不出这笔钱,一直拖延未决。尹继善提议裁军以省费用,从自身做起,裁减督标一百名,而将军标、漕标、提标、三省抚标、各地镇标均做省减。尹继善处理得从容周密,不是一举大规模裁军(那样可能激起兵变),而是等待自然减员,“遇缺出即裁扣,扣足日,前存银彻回司库”〔16〕。
同月,尹继善会同江宁将军容保“办理京口出旗汉军事宜”,又是一桩多年解决不了的“疑难杂症”。汉军曾为八旗的重要组成部分,入关后在平定中原的作战中起到巨大作用,也享受到清廷给予的特殊待遇。而随着日久繁衍,给地方财政带来多重压力,弘历在二十年前就提出汉军出旗政策,也因各种麻烦拖了下来。仅京口一地,就有汉军三千余名,此次安排一千余名脱离旗籍,有的告退为民,也有一部分转为绿营兵。由于处理妥当,政策上给以方便,经济上予以补助,整个过程非常顺畅。
六月,尹继善又着手解决清河与清江浦一带的衙门设置问题。这也是一个老大难问题:此地为京杭大运河的交通枢纽,南河河道总督衙门在焉;又是漕粮储运重地,漕运总督驻扎于相距很近的淮安。尹继善与户部等会商,提议将清河县治移驻清江浦,而将清河县旧衙划给中河通判,将通判旧署变价抵修县署,如此花费不多,就调整到位。
七月,尹继善等奏报各河工程已陆续竣工,并经受了汛期的考验,加上及时在上游多处开闸泄洪,黄河主流顺畅入海,毫无旁溢,“上下数州县两岸民田,二麦俱已丰收,秋禾现在畅茂”〔17〕。乾隆帝朱批:“欣慰览之!”
这样的忠贞老臣,这样千回百折不改其志的国家栋梁,怎能不受皇上倚信重用呢?二十九年四月,有旨擢尹继善为内阁大学士,仍兼两江总督。吏部请示尹继善是否“在议政处行走”,弘历传谕,命尹继善为文华殿大学士兼兵部尚书,“在议政处行走”。〔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