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经筵讲官

二、经筵讲官

五十年十一月,有旨“以兵部尚书王杰充经筵讲官”〔35〕。与之同时,吴省钦被任命为顺天府府尹。

皇上似乎有意让身边的文学侍臣交替升迁,“瞻之在前,忽焉在后”,譬如曹文埴、彭元瑞,数年来一直挨在王杰后面,现在文埴做了户部尚书,元瑞做了礼部尚书,又列于前面。从来没见王杰显示出升官的急切焦灼,自己升了毫无骄矜之色,别人升迁也视为理所当然。这个时候的他,把较多精力花在准备经筵所用的讲章上,那可是丝毫马虎不得的。

经筵,乃专为帝王设立的讲席,内容主要是经史。其说来源甚久,至宋代渐渐定型,大儒程颐曰:“天下重任,惟宰相与经筵;天下治乱系宰相,君德成就在经筵。”〔36〕可证经筵在朝廷制度中之尊崇。进入清代,沿承明朝之例不设宰相,经筵之制似与国家治乱所关更巨。康熙帝亲政后,特别重视经筵,不光自己认真倾听,谕令“自大学士九卿詹事科道皆侍班”〔37〕,即也来听讲圣贤之书和治国的道理。每次的讲题慎选经史中词句,阐释论说不离国家大政,时也紧密联系时局。在康熙帝的引领督策下,皇子皇孙多刻苦读书,博览典籍,极大地提升了大清皇室的人文素养。

雍正帝即位时已四十五岁,饱读诗书,不再举行日讲,仍在三年服满后开设经筵,每年仲春、中秋择吉举行。乾隆帝也延续这一模式,在登基第三年二月举行经筵大典。他自负学养深厚,首次经筵大典即开创新例:直讲官讲述之后,由自己宣示“御论”。所谓御论,是皇上根据讲题阐发的论点,弘历于此极为郑重,所论大多出于亲笔。于是皇帝由听讲变成了授课,经筵讲官的阐解成了垫场,主讲人变成了皇帝,御论成为最重要的环节。皇上弘宣御论之时,大学士率讲官以及九卿以下在场官员群跪敬聆,然后还要由内阁首辅或资深大学士出列,讲一通“亲承圣训,曷胜诚服”云云。

举行经筵乃朝廷大事,作为朝廷嘉礼之一,仪节简洁庄重,据《清会典事例·经筵典礼》:

是日,满汉讲官俱补服,袍用蟒袖,及侍班内阁满汉大学士,六部满汉尚书、侍郎,都察院、通政使司、大理寺、詹事府满汉堂官各一员,各具补服至文华殿丹墀两旁序立;侍仪满汉给事中各一员,满汉御史各一员,补服于两旁稍后立,起居注官四员,补服立于西阶下……〔38〕

这是迎候皇上大驾的场面。而皇上则身着常服而来,跟从侍卫也不多,以示谦逊亲切。

由于每年五月至九月要举行木兰秋狝,乾隆帝较早就撤销了仲秋经筵,使一年两次减为一次。而四十九年春第六次南巡、五十年春登基半个世纪大庆,都挤掉了当年的经筵。五十一年二月初六日,经筵大典再次举行,乾隆帝先期遣官告祭奉先殿、传心殿,出御文华殿。直讲官照例为四人,满员汉员各两人,至讲案前行一跪三叩礼,尔后归班。先是德保和彭元瑞进讲,题目是《论语》“仁者安仁,知者利仁”一句。讲毕,皇上发表一番御论。接着上场的是玉鼎柱和王杰,进讲《书经》“正德利用,厚生惟和”一句。讲毕,又是乾隆帝宣示御论,曰:

六府三事,皆养民之政。而惟修惟和,则各有其序,有由己、有不能由己者焉。何言之?五行之相克相生,皆一定之理。泄其过,补其不足,皆可以由有养民之责者之修之也。若夫三事之正民之德、利民之用、厚民之生,虽由于养民者之和之,而和岂易言哉!正德在于利用,利用在于厚生,厚生何在乎?在乎使有菽粟如水火。耕九余三,或可由善政以致之;而时若雨旸,绥丰锡屡,不可由人力以致之也。故惟修可以由己,而惟和不能由己,必在阴阳之和,雨旸以时。则此和岂易致哉?亦惟祈年慎德,饥溺在怀,而尤重于察民隐、不讳灾,或庶几其致和。此劝歌勿坏之意乎?〔39〕

应该说阐解得很扼要也很精彩,其所强调的“养民”“厚生”,要求各级官府行“善政”“察民隐,不讳灾”,皆体现了博大的家国情怀。

王杰那天讲了些什么?是否杂有老陕口音?他与另一位出身宗室的讲官玉鼎柱如何分工?皆不得而知。仅知最后由大学士阿桂、嵇璜出班,赞誉皇上“德全仁智,治洽中和”,“亲承圣训,不胜钦服”,诸臣再一次排列整齐行二跪六叩礼。礼成,皇上在文渊阁赐茶后还宫,接下来在东庑的本仁殿赐宴,就是这些个大臣自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