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了六册《永乐大典》
编纂《四库全书》的主要目的,在于搜辑和保存稀见典籍,所以乾隆帝闻知《永乐大典》中有大量古本后,立即下旨进行检核,命写出提要,加以抄录。四库馆组建后,于翰林院和武英殿分设编纂处,而翰林院以辑录大典中遗书和片段为重,自一开始就配置了三十名纂修官,另有提调、收掌官员,订立了严格的工作流程。可就在三十九年六月二十五日,四库馆首席总裁永瑢奏报父皇,丢了六册《永乐大典》:
窃臣等遵旨纂办《永乐大典》内散篇各书,所有应行采录诸条,现在陆续摘抄将竣,因派令各纂修等将已经理清粘出副本,查封原书,逐一分头详细校勘,以便迅速编排成帙。正在上紧克日催办间,兹据纂修官·庶吉士黄寿龄告称:职蒙派纂辑散篇,所有现分之《考古质疑》《坦斋通编》二部,头绪较繁,均须查对原本。缘日间校对未毕,恐致迟误功课,因于十三日晚间将《永乐大典》原本六册,用袱包裹带回,拟欲乘夜趱办。讵行至米市胡同,偶然腹泻下车,被贼连包窃去,追觅无踪,实属一时失于照料,不胜惶惧,理合报明查缉……〔22〕
六月十三日夜里发生的失窃案件,为何十二天后才奏报?乃因四库馆深知案情重大,动用各种手段,希望能找回被窃的书册。永瑢奏称已交步军统领衙门、五城司坊派员抓紧缉查,但还没有结果,同时说明黄寿龄属于私自将书带出,并未报告管理人员,提议将他交部议处。
犯事的黄寿龄为三十七年进士,选庶吉士,因学问较优,直接从庶常馆抽出来任纂修兼校对官。四库馆实行严格的分工和责任制,给每位纂修官一定的辑校指标,规定在期限内完成。黄寿龄为了赶工,就悄悄把书带回家中,准备开夜车做一些核对,岂知犯下一个惊天大案。真不知那个夜晚他是怎么度过的,次日一大早向上司报告,可推想他本人及车夫都会被反复审问。
乾隆帝得知此案后大动肝火,谕曰:
《永乐大典》为世间未有之书,本不应听纂修等携带外出。况每日备有桌饭,各员饱食办公,尽一日之长,在馆校勘,已可不误课程,原无借复事焚膏继晷。至馆中设有提调人员,稽查乃其专责。携书外出,若曾经告知提调,即当与之同科;或纂修私自携归,该提调亦难辞失察之咎。着舒赫德查询明确,据实复奏。其所失之书,仍着英廉等上紧严缉,毋致阙少。至在馆之总裁朝夕共事,亦不应漫无觉察若此,并着明白回奏。〔23〕
永瑢和舒赫德赶紧表态:一定要从严对书册的管理,同时也继续追查失窃图书。舒赫德还奏报初步调查结果,说黄寿龄私自携出《大典》书卷,应负主要责任;提调、收掌等事先不做查收,也要承担失察之责。金简也上奏,说是接报后曾派内务府番役头目盘问黄寿龄,并派兵丁对全城严加缉查,正在抓紧侦办中。四库馆总裁各掌重权,英廉为提督衙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负责京师守备和治安;张若溎为左都御史,所属有北京五城的巡城御史、兵马司及各坊;金简则是内务府大臣,所属审刑司、采捕衙门均有办案职权。书册失窃案件发生后,这些强力部门一齐出动,公开搜检盘查,暗地里布设密探眼线,凡是能想到的地方都去折腾个底儿掉,仍未见踪迹。
如此的搜查强度,无疑会使盗窃者惊恐不安,不敢携带上街,不敢卖给书坊,也不敢久留手中……七月十六日,步军统领英廉奏报:所遗失的六册《永乐大典》于昨夜在“御河桥河沿被人拾得”。乾隆帝松了口气,下旨继续搜拿窃贼,命英廉“密派妥干番役等于书肆、纸铺、小市、荒滩等处留心体访……跟究贼踪”,哈,那也就是说说罢了。
被窃的书册失而复得,但有关人员的失职必须处分。吏部拟了一个处罚意见,最后由皇上决定,主要是追究领导责任:永瑢,罚职任俸三个月;舒赫德、王际华、蔡新、英廉、金简、张若溎,罚俸三个月;李友棠,罚俸一个月;具体负责的提调梦吉、王仲愚,罚俸一年。至于惹出事端的黄寿龄,吏部说本该“降一级留任再罚俸一年”,可他还是一名庶吉士,尚未散馆授职,无级可降,提议罚其在庶常馆再学习三年。乾隆帝倒是予以宽大,认为重要的是管理不严,带书回家的不会仅此一人,改为罚俸三年,免去了不准毕业的处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