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办贡的焦虑
刚进入五十五年正月,乾隆帝就以庆贺八旬万寿之事诏告天下,大霈恩泽,普加升赏,也要求各督抚查明百岁高龄和五世同堂者具奏,分别给予旌表和赏赐。各地纷纷报来,否则真不知道清代中国竟有这么多的百岁老人。同一天,弘历还专发谕旨:“将乾隆五十五年各直省应征钱粮,通行蠲免。”〔29〕数日后,他又想到朝廷虽免去当年赋税,而绅衿富户若仍向佃户收租子,贫民不得沾恩,命地方官出示晓谕,命酌情减收,真是皇恩浩荡。
五月初十日,弘历自圆明园启銮,赴热河举行木兰秋狝。而王杰则奉命先期前往,乃至于离家匆忙,一些事情没来得及安排。其中最主要的是皇上八旬万寿的贡品还未准备,若等返京再办会来不及,是以王杰很焦灼,与家中信函往复,写的都与贡品相关。其一写给家中管事门客,曰:
日前匆匆起身,贡件俱未得料理。今除家中所有之盒,再约得几件。年兄可令朱升到汇墨斋商量,或有现成者,或画样赶做,务于四月半前赶得方好,此事不得不有费清心也。
年兄,既可称乡会试同年,亦可称自己的门生。王杰虽不宽裕,家中也常有几位门客,其中有同年,也有门生,通常为未获任职或仕途失意者,在府中教子嗣读书,也协助办理一些事务。收信人“戴年兄”显然深得倚信,而查乾隆辛巳科戴姓有二人,却不知是谁,也不能确定就是二人之一。
几日后王杰又有一信,说的还是办贡的事:
前接廿二日札,匆匆未及细复,大概于廿一日书内言之矣。围屏只十幅,似乎不全,且中心太短,恐写起不甚好看,不知各当铺内及厂中尚能再购觅否?令儿子向对门当铺托其遍找,再烦汇墨斋在厂中找之,并令朱锦在打磨厂及东四牌楼、西四牌楼各器铺找之。大概公中已有大围屏,此屏宜小,而做手光泽者为佳,即或坑屏亦可。若寄来屏心尺寸,实不好看。安南、缅甸封爵二诗既写小盒,大镶玉盒写何诗,不记忆已定否?《寿民诗》写单盒当可,若再求配对,恐不可得。《五福五代堂诗》,亦难有对者。至《对玉兰花》诸诗篇中有回禄字面,亦似难进。“赋得”诗究觉太闲,于此时不相宜,留作年底用,此时究以寿意为佳耳。家中玉版六块,已将“五福五代堂”写就寄去,可即付汇墨斋发镌。八块者大贡用,此件正日用也。石鼓百金不肯做,即加一二十金亦可。
为了办贡,真真是煞费苦心!此信第二页,页眉有“前闻彭大人云:厂中有紫檀一块,长一丈四五寸,宽二尺余,厚五寸。若不雕花纹,做素屏架似不可得。乞探听此物在何处,能商量赶办否?若非紫檀,即花梨、铁梨皆可”。彭大人应是彭元瑞,时任吏部尚书,也在为贡件操心,并向王杰提供一些信息。
与之同时,王杰也给在京的妻子写了信,有这样一段:
旧观音像,中间不用揭裱,恐其伤损原来神气,惟换外面包手可耳。家中有旧人集锦大册二本,曾经黄左田看过,尚有可用者(即拟古人姓名夹黄签),今再烦其多挑数幅,送汇墨斋裱好,且不用粘连,候临时再粘,底面用楠木足矣。刻下接到廿二日来札,归来甚晚,不及详复。插屏山水二幅大概尚妥,惟诗堂略小,嘱其将山头略收小写,便觉好看。石鼓百四十金太觉贵了,百金肯做即做,如其不肯再作商量,另到别处去做。汇墨斋此番大有勒掯之意,围屏十幅似不好看,彼亲口对我说十二幅,或是本家藏起两扇,十扇便不成用矣。〔30〕
所有的费心和焦灼,也都与手头拮据相关。王杰只能选择书画插屏之类,即便如此,也是勉力筹备,不得不精打细算,为此信函往复,操碎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