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全大武扬”

四、“十全大武扬”

清廷调集一万五千大军赴后藏作战,后勤军需的运送至关重要。乾隆帝决心严惩入侵者之时,已着手部署由川入藏的运输通道:协办大学士、吏部尚书孙士毅当过四川总督,受命前去署任川督,办理粮饷等事;又派兵部侍郎和琳前往,沿途察看台站过兵与运饷情形,后任命为驻藏大臣。二人皆精悍周详,勇于任事。孙士毅将四川事务稍做安顿,即沿路催查,并移驻前藏的察木多督办;和琳负责藏区的军火转运等项,也是亲临各台站一一察看,设定限期,疏通拥塞,安抚藏族高层人士,富有责任感和担当意识。所有这些,都为福康安与前线将士的作战提供了保障。

此役的第二阶段在廓尔喀境内展开。清军收复济咙后,急行八十里进入廓尔喀界,抵达水流湍急的热索河。河上有一座著名的铁索桥,廓军将铁索上木板尽行拆掉,据险扼守,自以为是天堑。孰知福康安密令头等侍卫哲森保领兵至上游编筏潜渡,翻越大山,绕至守军后方突然发起猛攻。趁敌人慌乱之机,清军迅速铺上木板冲过桥去,廓军惊慌溃败。五月十七日,清军渡桥后数路并进,追击逃敌,沿途陡崖乱石,道路逼仄,往往连扎营的地方都找不到,福康安、海兰察等与士卒一同露宿崖下,不辞辛苦。五日后抵达廓军重镇协布鲁克玛,清军数路猛攻,连克敌垒,六战六捷,接连攻克东觉岭、雅尔赛拉等城,杀敌数千。部队在雍鸦一带稍事修整,巩固后路,等待军需物资。廓尔喀国王派人携乞降书来营,说什么“今蒙文殊菩萨大皇帝差大将军前来,如同天上星宿一样救度众生”,又说抢劫扎什伦布寺乃班禅亲弟沙玛尔巴的挑唆,现在此人已死,我们实在抵挡不住朝廷大军,乞求施恩允降等。福康安檄告拉特纳巴都尔,措辞严厉:

来禀一味支吾搪塞,借为缓兵之计,而将侵犯边圉、大肆劫掠之罪全诿他人。总之尔负恩反复,自外生成,罪恶贯盈,擢发难数。本大将军奉命督师进讨,兵力精强,屡次大捷,从此乘胜直捣巢穴,务将廓尔喀痛加歼戮,噍类无遗!〔5〕

他还说如果拉特纳巴都尔等亲来军门请罪,将酌情奏明大皇帝,或能获得赦免。见福康安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廓方也就破釜沉舟,殊死一拼了。

七月初二,清军分左右两路自雍鸦南下,强攻杀过帕朗古河后,山势一变而为东西走向,地形更加险恶,处处皆需仰攻,双方在甲尔古拉、集木集等地恶战。此地距廓尔喀都城阳布仅数十里,而福康安在连胜后有些轻敌,督催士卒冒雨仰攻,浴血进击数十里,陷入敌军埋伏,不得已且战且退。敌军人数远超清军,分路从高处扑下,有一支欲抄后路,悍不畏死,福康安亲率轻骑往来冲杀,格毙敌酋十余人,歼灭六百多人,己方也损失惨重,御前侍卫台斐英阿、二等侍卫英赍、索伦佐领棍德依等阵亡。幸得海兰察前来接应,御前侍卫额勒登保扼守桥头,鏖战两日一夜,始杀退廓军。此一战也使廓尔喀丧胆,于七月二十七日再遣大头人请降,交出所抢扎什伦布寺法器珍宝,以及沙玛尔巴的骨殖等,并表示完全接受大将军提出的条件。其时已近八月,眼看着就会大雪封山,入廓清军约五千人,而敌人远远超出,福康安审时度势,决定受降。

八月初八日,廓尔喀国王遣大头人携带降表进京,进贡乐工一部,驯象五只,另有番马、番轿、孔雀、珍珠等物。乾隆帝准其乞降,说京城的大象已足够陈列仪仗之用,命福康安传旨赏给达赖喇嘛、班禅额尔德尼各一只,其余三只缓程送京。谕旨命福康安勘察藏廓边界,拟定“善后章程”一百余款,以图长治久安。后经朝廷删改归纳为二十九条,即《钦定藏内善后章程》,以“金瓶掣签”确定达赖喇嘛的转世灵童,驻藏大臣的职权大大提升。皇上还亲自撰作一篇《十全记》,开篇即曰:“昨准廓尔喀归降,命凯旋班师,诗有‘十全大武扬’之句。”他将之作为“十大武功”的最后一役,并历数此前的大战事,令和琳以汉、满、蒙、藏四种文字刻成,立于拉萨布达拉宫前圣祖御碑之旁。〔6〕

征讨廓尔喀大捷,乾隆帝钦定十五功臣绘像紫光阁,初拟以阿桂排第一,福康安第二,阿桂坚让福康安第一,自己第二,列在第三的是和珅,第四为王杰,以下才是孙士毅、海兰察等,和琳列在第十位,战死沙场的台斐英阿与阿满泰则在其后。大约也是觉得不甚公平,乾隆帝于不久后再定“后十五功臣”,皆是军中将领,至于那些冲杀在前的士卒,注定是没有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