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兄弟情深
乾隆四十四年(1779)二月,有旨命王杰转吏部左侍郎,以刘墉接替他为吏部右侍郎。差不多就在这时,二哥王澈自家乡写信来,他随即给两个哥哥回函,据二哥信中所言一一作复,也对听到的一些事情提出劝谏。此函内容较丰富,对我们了解王杰极有帮助,兹摘录如下,并加绎解。
信中首先写到母亲,王杰说:
母亲在京身体康健饮食一切如常,惟耳较先更背,虽大声说话,亦不大听得。据医者云:此是高年人常事,身子却并无恙,不必为虑。六哥来书云:四十五年必要来搬母亲回家,自是虑及百年以后之事,杰岂不知?但杰一二年后若果能告假侍奉回家,亦是乐事。不然长途跋涉,一切医药饮食,杰岂能放心!且到家之后,亲戚宗族添一番应酬,高年人又岂能耐此劳苦?此杰之所深虑也。
此年吴太夫人八十大寿,已由王杰独立奉养近二十年。这是一个心地善良、深明事理、早年吃了很多苦的老人家,小儿子恪尽孝道,到外省督学亦奉母而行。接到二哥表示明年要将母亲接回家乡之信,王杰有不少担心,也说了自己打算告假陪老母还乡终养的想法。
接下来王杰谈侄儿来京读书事,顺便也提到自己的儿子,一段话很有意思:
墭时到京读书亦好。杰因三、八等不肯用功,今岁立意不请先生,墭时既来,仍将俞年兄请在寓中教读。至“多一人吃饭”之说,更属无谓。杰之心事,可以对祖宗,可以质鬼神,何尝较量于此?若云“寓所有五六十人吃闲饭,必不多此一人”,此又不知何意?五六十人尚在不敷于用,果其无事,杰又何必东挪西借,以养此数十人为荣耶?总之居官与居家原难并论,不知其苦者,亦不可以口舌争也。
墭时为二哥的长子,时年二十四岁。要儿子进京读书,应是王澈来信的主要目的,却又左说右说,也很可笑。那一句“寓所有五六十人吃闲饭”,像是调侃,也不无指责,惹得王杰颇有些生气。这也是居官与居家的差异,古今有许多地位悬殊的亲兄弟,情感上都有近似的复杂微妙之处。
在京担任高官,既是乡亲宗族的骄傲,必也是一些人妄图攀缘索求的对象,而索求得不到满足,便生怨怼。像王杰的清素拮据,不要说别人,其嫡亲的哥哥也不会相信。在给哥哥的回信中,王杰提到族中有人来信提到修盖祠堂之事,自然是要他出资,且出少了也不好看。他让哥哥斟酌一个数额,来信告知,再想办法筹措。信中还有一句“另有字与同族,即可送去,毋令指斥也”,亦知王杰对这类事情一直赔着小心。
或也正因为如此,王杰听说二哥在家乡放贷,非常忧急,也在回信中极力劝说:
再闻六哥在家偶有银钱向人取利,追讨不起,即与人口角,并闻送官追讨,口声甚不好听。务农为居家本业,以钱债敛怨,恐有意外之患,且闻亲戚中有因财礼失和气者。人生贫富自有天定,徒为人所耻笑,要此银钱亦何用也?杰所闻不知真假,但泣涕而道,亦情之所不能已也。尚望着力讲一“恕”字,一切意思自能平静矣。〔43〕
王杰恪守孝悌之道,敬事兄长,对二哥的放贷之举,对其倚恃官府逼债,深恶痛绝,却也只能是好言相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