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会试正考官
五十二年三月初六日,亦即参试举子领卷入闱之前两天,有旨“以礼部左侍郎蓝应元为会试知贡举,大学士王杰为正考官,刑部左侍郎姜晟、内阁学士瑞保为副考官”〔7〕。按照《钦定科场条例》:当日早晨,乾清门侍卫捧旨前至午门,交内阁大学士当场拆封,同监察御史宣旨唱名。除上述四人外,所有在名单上的内外帘官,各自携带朝服行李前往听宣,尔后不得逗留,不得再回家,即日进入贡院。
朝廷对会试主考的选择极慎重,王杰此前曾两任乡试考官,两任会试副考官,一任武会试副考官,这是他第一次担任会试的正考官。本届礼部会试照例由四人组成领导班子,捋一捋其他三人的来历,也很有意思:
所谓知贡举,即总管考场事务,督察收卷、弥封、誊录、对读等环节,但不负责阅卷录取之事。蓝应元为福建漳浦人,乾隆二十五年进士,选庶吉士,一年后散馆授予翰林院检讨,王杰则以修撰入馆读书;而三十二年应元丁忧还乡,正值王杰任福建学政期间,存在着交往的可能。但二人均不喜东拉西扯,搞关系走捷径,应为君子之交。这次会试,一掌外帘,一主内帘,配合得很默契。
副考官姜晟,精强明练,走的是另外一个路数:三十一年进士二甲前列,未入庶常馆,直接分到刑部,“素称能员”,很快升为郎中,两次京察皆在一等,升江西按察使,仅数月即擢为刑部侍郎。而就在担任副考官几日后,皇上命姜晟接任湖北巡抚,待会试出榜后,即至御前请训,前赴新任。
另一位副考官瑞保,为乾隆四十年乙未科进士,选庶吉士,散馆后授检讨。王杰为该科副考官,与之有师生关系。瑞保参与了《四库全书》的编纂,在翰詹大考中列二等,升侍读学士,半年后再升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也属于皇上高看一等的人。
本届会试又当大挑举人之年。这也是乾隆帝登基后的制度创新,即每隔六年,由礼部将历经三科未能考中进士的举人分省造册,注明年岁,先交吏部分批验看,再奏派王大臣共同挑选,列在一等者试用知县,二等为教职,称为大挑。三月十六日,副都御史刘权之奏称上届大挑,于十日之前就预行派出主事王大臣,时间较久,容易发生弊端,建议于前一日奏派,并令王大臣等闻命后即至朝房集中住宿。皇上认为所奏有理,命军机大臣会同吏部妥议具奏。经军机处议奏,主事王大臣可于前一日奏派;但朝房在午门之外,乃官员人等出入必经之处,请派满汉御史各二员,负责监视稽察,并令步军统领衙门会同五城御史,一体严密访查。看似郑重其事,其实也是朝政腐朽的一种表征,即制度的琐屑细密和层层加码。最后由乾隆帝钦定:大挑在午门内举行,所有奉派王大臣俱在内阁住宿,并添派护军统领一员负责稽查。二十一日,又决定在会试发榜前举行大挑,以免外省举子在京守候过久,使之得以尽早回乡。
四月十日,礼部发榜,本科有一百三十七人上榜,会元为顾钰,江苏无锡人。蓝应元上奏,称本年参加会试的举子“九十岁以上者七名,八十岁以上者三十七名,七十岁以上者九名”,皆考完三场,未能中试,建议给予恩典。弘历一向将这些庞眉皓首的老年举子视为“升平人瑞”,除去经过大挑已有官职者,降旨加恩赏给九十九岁的李宏道翰林院编修衔,其余八十岁以上者俱赏给翰林院检讨衔,七十岁以上者俱赏给国子监学正衔,以示嘉惠耆儒之意。
会试之后还有殿试,考策论一篇,本届的试题核心在于邪教问题。近些年各地秘密教会频发,鼓动民众反对官府和朝廷,台湾的林爽文起事,更引发乾隆帝的警惕,本年殿试即以此为题,曰:
昔先王设奇邪之禁,严左道之诛,立法綦详,诚以邪说诬民,易于荧惑,非豫遏其萌,恐为世道人心之患也。我国家化泽涵濡,士大夫读书明理,自不为异论所移。至乡里愚氓或诱于罪福之说,奸黠匪徒或借为箕敛之术,自捍法网者间亦有之。如概从禁绝,则祈报蜡社,皆将为胥吏需索之端;若虑其滋扰,不为区画,又恐日累月积,久且草蔓。今将为杜渐防微,清源正本,使人人知礼义之维,而谩妄之言不能蛊其视听,其何道之从焉?〔8〕
真应该让那些对科举制一概抹杀的人读读,这样的策论题,既切合时政,面对的是现实中重大问题,又坦言朝廷决策的两难处境,要求试子提出解决之道。
本届殿试以大学士阿桂、嵇璜,卿贰阿肃、胡高望、刘墉、纪昀、彭元瑞、李绶为读卷官。会试第一名顾钰仅列于三甲,应是没有考好,顶着一个“会元”的名号,也是巨大压力;且策论不易,就像前面引录的文字,光靠有才情或读死书,是难以得到高分的。而到了朝考阶段,顾钰的状态又有所回升,选为庶吉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