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编书的大司马

一、编书的大司马

乾隆五十年(1785)元日,新岁的第一天,弘历以登基五十年国庆,颁发恩诏,以“繁禧茂祉,集于朕躬。五世元孙,一堂衍庆”,宣布举办千叟宴,并命各地督抚查明有五世同堂者,上报军机处汇奏。很快四川奏报达州民人张子翼“现年百岁,五世同堂”,皇上亲制诗章,御书匾额“颐龄衍庆”以赐,并要求礼部议奏建坊及赏给银两缎匹之事。接着有江西龙泉县民古朝爵“现年百岁,五世同堂”,又有云南阿弥州民王国言“现年一百三岁”,四世同堂,都予以旌表和赏赐。初六日,紫禁城举行千叟宴,乾隆帝御乾清宫,大宴来自全国的三千九百余名臣民,然后邀集亲王大臣赋诗联句,兴致勃勃……此年王杰已然六十一岁,达到了赴宴官员的年龄指标,但由于在家乡守丧,未能参与这场盛大的国宴。

当年秋,王杰服丧期满,回到京师。乾隆帝仍在一年一度的木兰秋狝中,王杰立刻赶往避暑山庄,晋见皇上,得旨即行回京上任,谕曰:

王杰前已补授兵部尚书,现在服阕,前来行在陛见,已令其即行回京办事。伊系新任,且在外城居住,所有兵部印钥仍着刘墉带管。俟福长安回京接任后,再行交卸。〔32〕

刘墉时为协办大学士、吏部尚书,此前多次兼管兵部印务。去年任命王杰为兵部尚书时,因其尚在丁忧期,也是命他在王杰到任之前兼署兵部事务。而今王杰已上任,仍命刘墉兼管兵部的印信和钥匙,不免有一点奇怪。

更觉奇怪的是:乾隆帝明明知道王杰乃一介书生,为何要授予兵部尚书的职务?查阅《清史稿·部院大臣年表》,你会发现由出身翰林者升任兵部尚书的,绝非王杰一人,仅以乾隆朝而论,在他之前如蔡新、嵇璜、周煌,之后如彭元瑞、孙士毅等,都曾任过此职。兵部尚书本来职司极重,“掌厘治戎政,检核军实,以整邦枢”〔33〕,而在设立军机处后,如果没担任军机大臣,就只是管理一些常规事务。因此,乾隆帝也有意将一些文学侍从之臣放到这一位置上,使之较多地了解军务之事,以开阔其视野,为未来进入枢阁历练和储备人才。

兵部满尚书时为庆桂,尹继善第四子,虽未经科举,却颇有乃父清谨练达之风。庆桂以荫生入仕,历户部员外郎、军机章京、翰林学士,后多次赴边疆,任塔尔巴哈台参赞大臣时识破巴布克阴谋,受到皇上赞誉,曰:“尹继善之子能如此,朕又得一能事大臣矣!”能与恩公之子合作,对于王杰自然是一件愉快的事。而和珅已隐隐具有操弄朝政的能力,常对廉能之臣暗中排挤,如庆桂十五年前就是军机大臣,还朝后只是担任兵部尚书,并不断被外派署职。因南疆出现异动,庆桂受命携带钦差大臣印信驰往甘肃,暂署陕甘总督,“俟事竣后,授为乌什参赞大臣”。王杰回京时,庆桂应是正在准备西行,不知二人是否相见。

如果从回京就职算起,王杰任兵部尚书一共一年四个月,又是一个过场,以升任内阁大学士离职。今天能读到他参与署名的几份奏折,两件为例行推升和中级武员调配之事,另一件较有意思,即参奏直隶总督不及时报销军费。时任直督为山东单县人刘峨,一个从基层一步步干上来的能员,精明练达自是不消说的,历任均有廉正名声。两年前调兵镇压甘肃回民起事时,直隶境内往返过兵发生了不少费用,属于布政使管理,而各州县驿站等往往虚报,几经驳回,又迟迟未能再报,就这样拖了下来。刘峨承认督办不力,表示愿意与布政使等先赔上兵部借支的银两,并督催各属尽快据实上报。

回京的第二个月,王杰接替老臣嵇璜任三通馆总裁,排在刘墉之后。这是乾隆三十二年开设的一个修书馆,负责纂修《续通典》《续通志》诸书,以大学士、尚书等担任正副总裁。当年十二月,御史左周奏请清查《四库全书》的总字数,以及各省捐交的书籍目录和数量。乾隆帝认为所奏甚是,派刘墉、福长安、王杰、胡季堂等大员“将该馆字数、书籍,逐细详查办理具奏”。这样的事由一两个人总负责足矣,可皇上就是喜爱用“齐抓共管”的方式,臣下也习惯了,接下来会有所分工。

五十一年十一月九日,三通馆首席总裁刘墉领衔上奏,说《皇朝通典》《皇朝通志》两书各一百二十卷于去年底编成,并陆续上呈皇上御览,但审核过程中仍发现不少问题,有的需要相关部院核查卷宗,不能按期完竣,请求推迟到明年八月。乾隆帝批曰:

知道了。着该总裁等督同承办各员上紧核辑,无致再有稽延。倘明年八月底仍不能完竣,惟该总裁等是问。〔34〕

其时四海安宁,颂歌盈耳,对于皇上来说,盛世修文才是王杰等人的主要工作。至于兵部尚书一职,该处理的公务却也不容出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