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竟似可用者”
阅读乾隆朝实录与相关朱批,可知弘历对于培育人才的特殊重视,平日里随时随地注意发掘,而一旦看中,即予以大胆使用,予以全程关注与考察。这样的幸运者为数不算少,王杰即其一。尹继善、陈宏谋在其入仕早期也会有所帮助,而起决定作用的,还是皇上的看法。
庶吉士散馆后,在翰林院的悠闲日子过了约一年半,王杰即奉旨提督福建学政,属于一种超常规的任用。学政虽说各带原来职衔,但在任享受二品待遇,有独立的学署,有一批阅文幕僚,有一宗可观的养廉银,与督抚同样具有向皇上密折奏事的特权,历来被穷翰林视为美差。
二十九年十一月二十五日,王杰离京赴任。翰林前辈陈兆仑赋诗《送王伟人杰修撰视学闽中》:
崎岖路识刺桐城,荔瘴于今喜渐轻。亲在几挥游子泪,年衰频送贵人行。鳌头方丈山先占,海底盘丝网又成。想见绛帷勤接引,渊源能溯旧经生。〔25〕
作者中进士后曾以知县分发福建,主持鳌峰书院讲席,熟悉八闽实情,在诗中不回避督学福建将遇到的艰辛,也对王杰寄予厚望。通常说来王杰是一个不喜结交的人,其实也不尽然,他只是不愿意去凑热闹,去议论风生,情愿安静地独处读书,但却一直都有相知很深的朋友。陈兆仑正处于贬官后的抑郁时期,由此诗可推知王杰对之很敬重,结下忘年交。
在离京前十天,王杰有一份奏折“恭请圣训”。这是京官赴外任的例行做法,即所谓“陛辞”,请求皇上当面给以训示。就皇帝而言,对于出任督抚等地方大员、钦差办理某项事务的大臣,尤其是带兵出征的军队统帅,通常是要有所叮嘱交代的。如道光间林则徐钦差广东之前,由湖北专程来京听训,陛见竟达七八次之多。而类似一省学政这样的职务,得到召见的机会就很少。可见不见是皇上的事,作为臣子必须具折恳请。此类奏折一般很短,有些套路化,不少人写得很卑微,感激涕零,而王杰之折则在感恩的同时透出沉稳自爱,以及对主持一方教育的郑重承诺。
不能确知乾隆帝是否召见了王杰,推测大约是没有,但可见到皇上在王杰请训折上的朱批:
人竟似可用者。〔26〕
虽说有点儿不太肯定,仍是一个较高的评价,拂去数百年烟尘,似能感受到这位大皇帝书写时的愉悦心情。王杰是他发现的人才。在确定三鼎甲排名时,皇帝拥有最后的裁决权,弘历对于调整不可谓不审慎,而心中仍有些不踏实。三年过去了,皇上看到王杰的确很杰出,能不欣慰?可用,指的是日后可当大用,并非眼前的用作远省督学。当然,如果王杰在福建干砸了,就另当别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