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缺席的大庆
三十六年十月二十日,王杰抵达杭州,与前任学政周煌办理交接,接印视事。他向皇上简报了抵任情形,也报告一路经过各地平静安宁,“询之农民,收成俱属丰稔,粮价甚为平减”〔2〕。这份奏折到京时,距皇太后八十大寿的正日子(十一月二十五日)已经很近了。
乾隆皇帝孝心浓重,为此特开恩科,又在春节后陪同母亲去了一趟山东,登览泰山,瞻拜孔庙。而随着寿辰临近,庆贺活动更为密集,各省争相举办经坛,一些退仕老臣也纷纷赶到京师,同时赶来的还有各地盐商等,各显神通,一步步将京师推向喜庆的巅峰。乾隆帝是这次贺寿活动的总导演:命礼部拟定“皇太后万寿圣节庆贺礼仪”以及“进册宝典礼”,表彰赏赐那些赶来贺寿的耄耋老臣,并不断发布谕旨,恭上皇太后徽号。弘历还以自己的名义呈上一份“奏书”,“大学士由内阁奉奏书出,陈设彩亭上,华盖御仗前导,导迎乐作,内阁礼部官前引,大学士、学士、礼部堂官随引,至畅春园宫门外”,“大学士奉奏书入,至九经三事殿,置正中黄案上,内监总管恭奉奏书,诣皇太后宫陈设”〔3〕,然后才是身着礼服的乾隆帝出场,恭进奏书。至于文中那些秾艳华丽之词,不知出于谁的手笔,也就不费征引了。
皇上如此,臣子自然跟风而上,各种各样的献礼和表忠心蓬然而起,各地督抚等官也大肆进贡。乾隆帝专发谕旨,说诸臣表示一下心意,“自属礼所宜然”,但贡物太多,甚有一些金器,就有些过分了;像这样踵事增华,若到了皇太后九旬、百龄大庆,又该如何办理?他要求总督、巡抚、将军等官“各尽职守,实心宣力,共佐升平之治”,不必在此类事情上过分用心和花费。就在同日发出的另一道谕旨中,乾隆帝对福建布政使钱琦提出批评:
昨据钱琦折奏:伊母顾氏情殷效祝,恳展献芹蚁悃。朕以其情词肫切,颇为嘉悦,因准其呈览。及阅所进各件,金器竟居其大半,则不合理矣。因留其最轻之香锦二种,以遂伊母之请,余俱发还。伊母顾氏年登耄耋,受戴将忱,尚属分所应尔。然亦只宜香件及绣画佛轴,或少附瓷玉诸器,方为得体。即欲恭进佛像,亦止可古铜旧范,以备供奉。乃专以铸金为重,则不类伊母所为,直是钱琦托名自进矣!现在督抚中有列金器呈贡者,朕尚以其不知体朕恤下之恩,过于糜费,通行饬谕,况藩司乎?且铸金之事原属无谓,毋论外省匠工成造不精,难于适用。而朕尊奉皇太后,以天下养,宝贵之物何所不有,岂屑此外间金器乎!〔4〕
钱琦为浙江人,乾隆二年进士,出身翰林,时任福建布政使,袁枚称其“立朝有风节,外任多惠政”,应非贪臣。而此次挖空心思,以母亲之名进贡,却因过于追求贵重被斥责,搞得灰头土脸。
十一月二十日,乾隆帝奉皇太后由畅春园回宫,一路彩棚相连,鼓乐喧哗,在宫中天天设宴,“崇上徽号,恭进册宝”,种种盛况,也就不必去详述了。本以为王杰也会恭折称贺,可并未发现。而由钱琦以母亲之名进贡可知,称贺与进贡都是要论资格的,王杰似乎还够不上格,一向端严自重的他也就安安静静地待在外地任职,不来蹭这个热度。
为庆贺母亲的八十大寿,乾隆帝普降恩泽,王杰也被加一级,他的祖父母、父母、妻子都获得封赠。这是一种例行的恩典,王杰上疏谢恩,并恳求加恩于曾祖父和曾祖母,获得恩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