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道新旨

每逢乡试正科，也是各省学政任满更换的年份。皇帝的旨意通常在九月初发出，届时会有一些被选中的翰林官员正在各地主持乡试，谕旨由监试的巡抚转达，于极为辛苦的阅卷过程中获得新恩命，不啻喜从天降。

该年九月初二日，乾隆帝传谕任命一批新学政，如彭元瑞为江苏学政、朱筠为安徽学政、曹文埴为江西学政、沈初为河南学政……都可称一时俊彦，日后在政坛多有作为。人们称翰林为天子侍从，是指其前程无量，而出任学政，几乎是走向阁部大臣的一个必要台阶。王杰也在新任学政的名单之内。江西巡抚海明于九月十八日接到吏部咨文，传达了内阁转发的上谕，以“王杰为浙江学政”。上谕还特地提到在外出试差者，说他们如果拘于成例返京请训（即接受皇上召见，听取训示），需要驰驿往返，未免过于折腾，指令他们在发榜后直接前赴任所。对于学政之职责，乾隆帝强调了十二个字：

公慎自矢，整饬士习，兴起文风。〔30〕

说白了，就是自身公正谨慎，整顿端正士习，大兴读书之风。

王杰与曹仁虎本应是参加过鹿鸣宴后就一起回京的，有此新任命，只好分作两路：王杰留下来为赴浙江督学做准备，仁虎则直接返京。同年同窗，如此不同的待遇，真让曹仁虎郁闷，可又能怎么样呢？到京后，仁虎单衔呈上一份奏折，报告自己“奉命典试江西，于九月九日揭晓，二十一日自江西省城起程，今已到京”。他显然有一肚皮的不服气，折中竟一字不提王杰，以副主考自称典试江西，也显得不妥当。这也提醒我们，对于王杰的跃升状元和扶摇直上，他的一些同年，也包括翰林院同事是少不了“羡慕嫉妒恨”的。乾隆帝目光如炬，岂能观察和感受不到，在折上批曰：

中材。小鬼头而呆，不可。〔31〕

不是有一句“性格就是命运”吗？其实德行、学养、胸怀也都与命运相关。弘历常在这种地方考验和观察臣子，本来对曹仁虎有些好感，至此为之改变。“小鬼头”应指其性格的活泛，爱耍小聪明，而“呆”则是说举动太着痕迹，仍不出书呆子的套路，真真是剖析入微。

从主试之地直接赴职，首先面临的问题是缺少准备，出考差时自会带一些换洗衣服和私人用品，但与常住大不同。巡抚海明在折片中说到王杰没带“冬间服用长衣”，要在南昌添置一些。其实更主要的是招聘阅文幕友：浙江历来为科举大省，按试时批阅试卷的工作量很大，至少需要六七名幕友，又要尽量找稳妥的和外省的，颇费心力。好在王杰数年前做过一任学政，胸有成竹，九月二十六日由水路起程，赶往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