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战事积极建言

二、对战事积极建言

如果说举行父皇的大丧自有一套礼仪制度,自有大臣认真办理,而嘉庆帝最为牵挂、最不放心的,乃是湖北、四川、陕西正在进行的剿除白莲教之役。正月二十日,即在赐死和珅两天后,颙琰颁旨调整前线清军大营的统帅,曰:

教匪滋事以来今已三载,尚未荡平。揆厥所由,总因和珅压搁军报、诸事擅专,于军务每多掣肘,以致各路军营不敢以实入奏,观望迁延,日久不能蒇事。今和珅业经伏法,此后断无从中牵制之人,朕可力保。带兵大臣等自当咸知奋励,勉赎前愆。但恐势不相下,无所统属,各怀自私自利之心,易启争功诿过之弊。勒保初到川省时尚能振作,近来号令不行,惟以专剿冷添禄一股为词,稽延数月,迄未擒渠,其余各路军营更难兼顾,此即事权不一之明证。今特申明军纪。勒保着授为经略大臣,赐以印信,所有各路带兵大臣及总督宜绵、景安,巡抚倭什布、秦承恩、高杞等悉受节制。明亮、额勒登保素谙军旅,且办理川楚邪匪以来,明亮剿平孝感贼匪,额勒登保擒获首逆覃加耀,均曾著有劳绩,俱着实授副都统,授为参赞大臣。伊二人应否与勒保同在一路,抑或别领一军分布要路之处,着勒保酌量情形办理。其余将领,俱着勒保酌派具奏。同知刘清闻其平日官声尚好,着勒保奏明量予升擢,以从民望。〔3〕

这次调整,应是嘉庆帝与新的军机处商酌后的决策,是及时和恰当的。与上皇的处处遥制不同,谕旨给了勒保较重的事权,希望他“择扼要适中之地,居中调度,统摄各路”,对不遵军令者指名参奏,并予以便宜行事之权。勒保之弟永保本因获罪监禁,也被释放,加恩赏给蓝翎侍卫,命前往军营给哥哥“赍送经略印信,在领队侍卫上行走”。皇上的信赖重用,再加上额外施恩,怎不令勒保感激涕零!谕旨中也说近日收到不少对军务的条奏,命军机处“将各折发交勒保阅看,可行则行,可止则止”。

就在这之后,王杰上疏论川陕战事,实际上是对嘉庆帝的谕旨提出的补充。他认为官军迟迟不能剿灭教众,固然是“事权不一,赏罚不明”所致,还有更深层的原因,即灾民失去依靠,地方官不闻不问,只能成为教军的胁从,“兵力日单而贼焰日炽”。此奏题为《请旨恩抚兵民折》,要点有二,首先是“安良民以解从贼之心”,即大力安抚交战地方的百姓,关心民生,不使他们加入教军,奏曰:

臣闻逆首如王三槐、冉文俦者尚有十数处。三年之内,川楚秦豫四省为所杀伤当不下数十百万人,其幸存而不从贼者亦皆锋镝之余,骨肉伤残,惊魂未定,男不暇耕,女不暇织。若再计亩征输,甚者分外加派,胥吏因缘勒索,种种艰苦情形,固无由达于圣主之前也。仰乞皇上特颁恩旨,叙其害而悯其惨,俾小民抑郁之怀仰蒙日月之照,衷怀怨愤当可少释;并祈将被贼地方今岁钱粮悉予蠲免,专派廉能道府大员分投查访,不令地方官及胥吏等舞弊重征。不特受害良民顿邀拊畜之仁,即胁从之众闻此浩荡隆恩,亦必恋其亲属田园,不难回心易虑。有归来者,概勿穷治,而贼势或可渐孤矣。

从政近四十年,位至枢阁大员,王杰从未忘根本,始终关注着底层百姓,有一种悲悯情怀。官逼民反,曾使嘉庆帝闻之震惊,而王杰对这四个字的体会更真切,也对官员胥吏如何去“逼”略做解析。他所提出的解决路径也很现实,那就是免除赋税,努力安抚,与民休息。

其二是“抚官兵以励行间之气”,即爱惜和体恤在前线作战的士兵,奏曰:

至于各处征调之兵,三年于役,冒露风雨,载离寒暑。孰无父母,能不怀思?究其所以未即成功者,实由将率(帅)有所依恃,怠玩因循,非尽士卒之不能用命也。亦乞我皇上体说以使民之道,颁发谕旨,曲加怜悯。其中有骄惰不逊者,令经略概行撤回,或就邻省更调,或于附近召募,酌增数万劲旅,申明军纪,鼓励戎行,庶几人有挟纩之欢,众有成城之志,当无不争先奋勇,以张挞伐之威矣。〔4〕

王杰显然不是速胜论者,所提出的关怀士卒、振作士气、招募新兵、训练部伍、增加数万劲旅,都非一朝一夕之事。

这是一份有关白莲教之役的重要奏章,清醒而且平实,切中时弊,又有些不合时宜,尤其是不合皇上的意。嘉庆帝亲政的第二天,即严旨要求当年春天平定教乱。任命勒保时虽未明确设限,那份焦灼急切谁都能看得出。身在禁近的王杰并非不知,或也正因为知晓,才在奏折中坦直上言:动乱的根子在官府的贪酷,解决问题也必须由朝廷下决心,从安民和治军开始。

白莲教起事的三年间,领兵将帅换了好几拨,在上皇身边协理军务的始终是和珅,叛乱愈演愈烈,动荡地域越来越大,王杰的家乡陕西南部也成为重灾区。现在权奸已除,嘉庆帝真诚希望早日敉平叛乱,王杰即上疏议政,盼望皇上能采纳自己的建议,以谕旨形式“遍行晓谕”,从而逐步走向正轨。未见到嘉庆帝的御批。根据后来发布的上谕,可知皇上对安民一条很赞同,尽管财政吃紧,仍陆续发布了一系列的减免措施;对于体恤怜悯前线士卒也认可,要求各营将领不得刻剥勒索;至于招募新兵,训练劲旅,似乎觉得太过漫长,远水不解近渴,未予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