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耳湿疹

外耳湿疹

外耳湿疹的中医病名为旋耳疮。此病初见于《诸病源候论·头面身体诸疮候》,称月蚀疮。理由是,半圆形的耳郭形如上、下弦的月亮,皮损侵蚀其周围,如月儿被蚀。《疡医准绳·痈疽·耳部》称为月蚀疳。因中医把顽固难治之症,习惯称疳。《外科大成·头部·耳部》称镟耳疮,同时错误地认为病情的时轻时重与月的朔望有关,所以解释为“随月之盈虚,故名月蚀疮”。《医宗金鉴·外科心法》把镟改为旋,它是一部政府主编的权威著作,从此统一地用上此名。如《外科医案汇编》所说:“耳后缝间皮色红裂,时出黄水津津,名为旋耳疮。”

【临床表现】

外耳湿疹:初起时,局部皮肤出现分界不清的潮红和肿胀,耳部及其周围可有多数散在或密集的粟粒大丘疹。之后则形成许多小水疱及小脓疱,局部有瘙痒及灼热感,伴以轻度疼痛。水疱或脓疱破裂,即有黏液性或脓液性分泌物渗出,形成湿润糜烂面,若渗出液停止则结成痂皮。邻近淋巴结常肿大。如有继发感染,可出现全身症状。

中医的旋耳疮,完全符合这种症状。一般好发于外耳道、耳郭及周围的皮肤及皮下浅在之处。如为化脓性中耳炎分泌物长期侵蚀而致者,多开始于外耳道和耳甲腔等处;如为原发的,常见于耳后沟或耳屏前。不过病损位置的不同,对辨证无多大参考价值,因为整个耳朵都在肝胆行经之处。

本病《外科大成》目为小恙,所以“不可紊乱于大毒之内,故另立之”于轻症中。全部过程都具备了以下四个阶段。

发轫期:初起,局部皮肤出现界限不明的潮红与肿胀(也有不明显的),有浅表性的灼热及似痒似痛感。

进展期:病变区可有多数散在性或成簇的丘疹,《外科正宗》的痤疿疮,就是在这阶段最适合的称呼。丘疹很快成为小水疱或小脓疱,烧灼感加重,而且瘙痒十分厉害,疼痛也相应加重。

鸱张期:因奇痒而搔抓,小水疱或小脓疱即刻破溃,有大量黄色浆液性或黏液分泌物渗出。《医宗金鉴·外科心法》的黄水疮,就是指此阶段。严重者可有感染,甚至糜烂而皮肤剥脱。

恢复期:炎症消退,分泌物渐减少,疮面收敛趋向干燥,痛及烧灼感逐渐减轻而消失,痒感也可消失,但少数病例,即使痊愈也还有一些痒感。如结有痂皮,也会渐干燥、枯槁而脱落。

一般急性的病程,为数天至两三周。慢性的为时难以估计,尤其是反复发作不休者,可导致病变区皮肤增厚,外耳道狭窄,并因此而致传导性听力下降的后遗症。

最严重的是湿疹发生于耳后皱襞,时间一久,可以凹下成裂口,故《外科证治全书·耳部证治》描写为“生耳后缝间,延及耳折上下,色红如刀裂之状”。

两侧颈淋巴结,可有肿大、压痛。

【病因病机】

耳病病因虽多,但总以《保婴撮要·耳症》中的三句话,最有高度概括性。薛铠谓:“耳者心肾之窍,肝胆之经也。心肾主内症,精血不足。肝胆主外症,风热有余。”故本病属于外症,很少有虚证。即使慢性病有“血燥生风”一证,但临床上很难遇到。

湿热夹风:多见于急性外耳湿疹,外由风邪袭腠,内由湿热郁蒸,风、湿两邪交蒸结合而浊气氤氲上凌,侵犯耳区。此外,禀赋特异(过敏体质),化脓性中耳炎之分泌物长期侵蚀,幼儿泪、涎浸渍等,都是常见的诱因。

肝胆实热:足少阳胆经之脉“上抵头角,下耳后”。肝胆互为表里,二者素有积热郁火,当然循经犯耳。

血虚生风:确切一点说为血虚生燥,燥甚生风。燥从何来?诚属关键。考本病因循一久,流渗分泌物多,不论浆液性或黏液性甚至脓液性,都为津液被病变所腐化而成的终产物。流渗愈多则津耗愈甚。津血同源,中医对此病理机制定义,即津枯于黏膜而显示的证,是津槁;于皮肤而显示出来的证,是血枯。终至血枯→生燥→生风→生痒。反之,风也能致燥,相互之下,形成了恶性循环。

【辨证论治】

·内治·

湿热夹风:凡风邪盛者,瘙痒剧烈,渗液较少,痒感以入夜更甚,甚至影响睡眠。湿邪甚者,痒轻而渗液特多,以浆液性、黏液性为多。糜烂面流水浸淫,滂沱难敛。结成痂靥,似很干燥,但里面则仍然糜烂浮腐,在痂靥上加压即有脓液向四周溅溢。热盛者,大多在鸱张期,患区红赤灼热,痛痒剧烈,也有痛重于痒者。重者有全身症状。小儿行气未充,禀质未实,则常见发热、烦躁不安、啼哭拒食。脉诊,在理论上是偏于风者,应多浮多弦。偏于湿者,多濡。但在临床上,未必能反映出来。舌诊,以湿证最明显,大多有滑、润的白腻苔。热者多黄苔或黄腻苔。治法为疏风、渗湿、清热三大常法。不过在取用时,还需斟酌三者彼此之间的轻重比例。凡偏于风者,常用代表方有消风散之类。此方以疏风为主,理湿太轻,人参不用。偏于湿者,常用代表方有萆薢渗湿汤加减。但此方除理湿外,清热有余而疏风阙如。所以在取用时酌加荆芥炭、豨莶草、蝉蜕等疏风药品。偏重于热者,甘寒的有五味消毒饮,苦寒的有黄连解毒汤。但都对理湿、疏风方面取药不够,也须予以补充。

肝胆实热:肝为将军之官,禀性刚烈,遇风而炽,遇火而炎,所以也多热证、火证。一般表现为充血烧灼、疼痛,分泌物多为脓液性,而且尚有发展趋势。全身症状,大多神烦善怒,口干多饮,小便红赤,舌苔黄,脉弦数。治法取清肝泄胆,常用代表方有龙胆泻肝汤、栀子清肝汤之类。常用药:龙胆草、黄芩、山栀子、生地黄、牡丹皮、赤芍、连翘、碧玉散等。

血虚生风:虽然称虚,但并非全身性虚弱,仅为营血的暂时虚怯而已。主要症状:病损处干燥,分泌物少,可有干枯角化,无疼痛,有瘙痒,虽然还在发展,但无明显炎症出现。舌苔较净,脉象无参考价值。治法取养血息风,常用代表汤有当归饮子之类。常用药:当归、白芍、生地黄、绿豆衣、桑叶、菊花、何首乌、桑椹子、白蒺藜。

以上所言,有治法与取方,但重点在法而不在方。如若有更好的方剂,也可选用,但治则一定要针对这个“证”。

·外治·

初期或中期炎势方酣者,宜用清热解毒药,切忌收敛药。如取用收敛药,则邪不外泄,兽困于内,轻则把病程延长,难以告愈;重则邪毒内陷而轻症变重症,重症更重。加重的表现,颈部淋巴结迅速肿痛,甚则有导致败血症的可能。

药力重而无一弊的,是黄柏粉(研成粉末,愈细愈好),用植物油或蜂蜜,稀释调成糊状,涂布病变区,每天更换一至二次。当更换新药之前,务必把宿药清理干净。

待炎症式微之后,才可用收敛性药物,如柏石散、黄灵丹之类。用法同黄柏粉。内中柏石散中含有枯矾,对瘙痒严重者更佳。

如其病变区中央炎症十分严重,分泌物浸淫四溢,周围的完好组织也出现红肿,甚至浸润者,要尽快干扑碧玉散。此散只能干扑,每天不计次数。扑至皮肤收敛起皱后即可停止。

如疮面已脱痂而肉芽暴露者,用黄连膏纱布覆盖,每日换一次。表皮存在而干燥者,黄连膏涂擦,每日多次。干燥而痒者,擦加味黄连膏。

关于疮面的用水洗涤问题,赞成与反对在中医界已争议很久。赞成者认为洗涤的本身,就具有除垢去污的作用,而如用汤药则还可借药力的作用而更有利于疾病。反对者认为,病的本身就已伤之于湿,着水一洗,则以湿助湿,是抱薪救火。而且污垢的分泌物,更借水的媒介,能使它扩散延及周围的健康组织。谁是谁非,似难置喙。

【预防与护理】

1.未病时应注意清洁卫生,尤其是儿童。凡有化脓性中耳炎、耳疖肿、婴儿湿疹者,更应格外注意局部的干净与干燥,保持耳及其周围清洁,并注意不要乱掏耳朵。

2.既病之后,切忌水洗。如其污秽或痂皮堆积,可先用植物油涂擦,待其疏松之后,再用纱布或消毒过的软纸轻轻擦净。实在必须洗涤者,用苦参汤。

3.按时更换外用药,按时进服内服药。

4.痒时忌搔抓,必要时泡些食盐水,滴在痒处,其浓度以能达到止痒为标准。如是小儿要防止他乱抓搔擦。

5.患病期间,忌酒类、辛辣食品(如大葱、大蒜、韭菜、辣椒、胡椒、芥菜、雪里蕻、姜、咖喱)、腥物、淡水产品、海鲜。

6.某些奶制品也可引起湿疹,应停用或换用其他品种。对于急性和亚急性期的患儿,应暂缓预防注射和接种牛痘。

7.如果其发病与精神因素相关,可以用调节心理状态、稳定精神情绪、注意大脑休息等方法来进行调护,往往会取得良好效果。

【医案】

沈某,女,38岁。1992年11月3日初诊。省财政厅。

右外耳道霉菌感染已3年,作痒及分泌黏液。1个月前右耳剧痛,呈跳跃性,流脓之后疼痛即止。脓液由多渐少,听力下降。自声由增强而到现在消失。向有慢性咽炎,昨起干痛而有粗糙感。痒而致咳。

检查:右外耳道有脓性分泌物存在,鼓膜穿孔不明显,骨部及软骨部皮肤角化。咽峡充血红艳。舌薄苔,脉细。

医案:中耳之炎进入式微阶段,霉菌感染尚无向愈倾向,今也并而治之。

处 方:

川黄柏3g  苍术6g  夏枯草10g

金银花10g  重楼10g  地丁10g

豨莶草10g  白鲜皮10g  地肤子10g

苦丁茶10g 7剂煎服

加味黄连油膏,外用涂耳道。

二诊1993年1月8日。时逾两月又五天,进药10剂,自感稍有好转。右耳疼痛消失,但分泌物仍有,已很少。仍有痒感,听力自诉“稍有提高”。咽干狂饮,不择温凉。大便偏干,咽痒而咳者俱消失。

检查:右耳外道欠干燥,充血已无。咽部充血消失。舌薄苔,质胖,脉细。

医案:纵然进药,一曝十寒。诸症确大有好转。再拟扶正祛邪治法,药可采取维持之量,即隔日1剂。

处方:

升麻3g  党参10g  白术6g

白扁豆10g  茯苓10g  山药10g

百合10g  夏枯草10g  玄参10g

甘草3g 7剂煎服

按语:本病西医按炎症处理,多用消炎药抗感染。干祖望认为中医治疗此病有其独特的优势,内服药和外用药合用,可以标本兼治,直达病所。他主张本病应责之肝胆,不宜归咎于肾经。内治可分为三种类型:风热邪毒外侵、肝胆火热炽盛、脓毒扩散。风热邪毒外侵型,用疏风清热解毒法,方选七星剑汤(麻黄、重楼、豨莶草、紫花地丁、半枝莲、野菊花、苍耳子)加减或用银翘散合五味消毒饮;肝胆火热炽盛型,用清泻肝胆火毒法,轻者柴胡清肝饮,重者龙胆泻肝汤,三焦热盛者,重用苦寒药物,方选黄连解毒汤加大黄;脓毒扩散型则按疔疮走黄处理。外治按脓未成与脓已成选用点药、敷药、切开等法,后期用生肌散、黄连膏等促进疮口愈合。

本案患者右耳有霉菌感染病史,症状有耳痒、疼痛、分泌黏液、听力下降等,干祖望认为此病重在治标,以改善耳部症状为首要任务,宗外科治法处理。方取七星剑汤加减,金银花、重楼、紫花地丁清热解毒,夏枯草、苦丁茶清肝泻火,黄柏、苍术是二妙丸,配合豨莶草清热燥湿,白鲜皮、地肤子清除湿热而又有止痒之效。另外,这类疾病干祖望主张内外同治,外用黄连油膏涂耳道,有清热止痒的功效。二诊时已时隔两月余,干祖望引用“一日曝之,十日寒之”的典故来比喻服药比之辍药时日太短,诚恐药力不及,但就诊时根据患者病情来看,还是有所好转,可见初诊之方确实收到立竿见影之效,上次标急本缓,故干祖望重用大队寒凉之品清热解毒,而此刻标证已缓,处方应张弛有度,拉长战线以作持久之用,党参、茯苓、白术、甘草四君子益气健脾除湿,白扁豆、山药助其奏效,百合养阴增液,玄参凉血滋阴,又有利咽之能,二药对于咽干狂饮之阴虚证尤为适宜,夏枯草清肝泻火治标,升麻既能升清,又能解毒,也是一箭双雕。此处体现了干祖望选药的精炼,随证用药又能随症用药,一药多用,删繁就简,既彰显并锻炼了医师遣方的水平,也减轻了患者的经济负担,同时还节省了药材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