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敏性鼻炎、血管舒缩性鼻炎

过敏性鼻炎、血管舒缩性鼻炎

过敏性鼻炎与血管舒缩性鼻炎,是两个绝对不同的病种,而中医竟然用同一个理论认识,同一种治法治疗,而且也获得了同样的疗效,这就忠实地反映出中医的理论体系绝对与西医不同。在旁人看来有“奇怪”的感觉,而中医呢,则是经常遇到的“异病同治”,司空见惯。

本病传统名称为鼽嚏,又称嚏、喷、鼓鼻、鼻痒、喷嚏、金叩乃鸣等。

喷嚏本身不是疾病,是人自卫的本能。故《灵枢·口问》就认为“阳气和利,满于心,出于鼻,故为嚏。”但一旦接连狂嚏,数十个不能止者,那就是病。这型狂嚏病,大多数为过敏性鼻炎。

过敏性鼻炎又称变态反应性鼻炎,是一些特殊体质的人接触某些物质后所发生的异常反应,故《外科正宗·漆疮》(漆疮是代表过敏性疾病中的常见病)谓:“由来自异,有感而弗感。”陈氏说得很清楚,人的禀赋体质各异,有些人对某些物质可以产生反应,而也有人则毫无反应。其实这些物质,都是毫无毒性的东西,绝大多数人接触后都毫无反应而安之若素,但某些人即发生异常的反应,所以《普济方·漆疮》中说:“漆虽有毒,性有所畏,毒即中之,亦有气适然。”就是说漆尽管毒,遇到禀性畏漆的人,即可中毒。但有些人对这种漆气适应而毫无关系。虽然他们在论漆,但和过敏性鼻炎的病理机制,原出一辙的。此外,又如《外科启玄·无辜疳伤疮》的“无辜疳伤疮……误被雌鸟翼及羽所落于上……”基本上也是一例过敏性疾病。

国际上对过敏性疾病的发现、观察、关注、探讨已有深入研究,近数十年来取得突破性的进展。但17世纪初祁广生就认为某物与某人的体质有关,故他在《外科大成·漆疮》中下了这样一个断语,是“人之禀质有偏”。虽然中医学古代没有过敏性鼻炎一名,但《内外伤辨惑论》的“元阳本虚弱,更以冬月助其令,故病者善嚏,鼻流清涕,寒甚出浊涕,嚏不止”的描写,以及《古今医统》的“流清涕,或痒而嚏者”等,可以证明在750年前就发现、认识了这个疾病(《内外伤辨惑论》写成于1247年)。

本病可发生在任何年龄,但较常见于青年,它是一个全身性疾病,可以发生于任何一个部位,包括内脏在内。因过敏性鼻炎仅仅是过敏性疾病中的一种而已。

过敏性鼻炎可分为常年性和季节性两种,前者不分季节,随时可以发作,长期反复不休,后者为定期性或季节性,仅发作在一年中某一个季节或节气,到一定时间发作,也在一定的时间消失。不过这二者之分,以不重病而重辨证的中医来说,毫无分开的价值,因为在中医理论体系的角度上来看,看“证”相同,其治一致,基本上无其区别。

血管舒缩性鼻炎又称血管运动性鼻炎或神经反应性鼻炎,乃非特异性刺激所诱发的变态反应。这些刺激或来自外界各种物理的、生物的、化学的因素,也有来自体内的如内分泌因素、精神因素、性欲冲动等,故而又称神经反射性鼻炎。其症完全与过敏性鼻炎相同。其性质则和过敏性鼻炎不同,但中医在治疗时注重辨证。所以中医的鼽嚏一病名中,是囊括了三者在内。

《中医耳鼻喉科学》作“鼻鼽”,是相当不妥的,正如讲义自称“鼽者,鼻出清涕也”,而一点也没有反映出重点所在的“嚏”。

【临床表现】

常年性的,一年之内,不论寒暑,不论季节,可以随时发作,或天天沉浸于病痛之中,唯时轻时重而已。不论怎样,每天清晨起床之际,为每天中打喷嚏最严重的时刻。

季节性的基本与常年性相似,但对比起来,有以下五个特点:每年中有一定的发作期;一般症状要比常年的为严重;局部症状,除鼻部以外,还有眼部症状,眼睑作痒和流泪,咽喉和气管也可发痒;全身症状,有咳嗽,有时还有哮喘;发病急促,痊愈也快,不若常年性的拖拉难愈。

血管舒缩性鼻炎,症状也一如过敏性鼻炎。但实验室检查与敏感测试,则二者截然不同。

以上不论何种鼻炎,局部症状,大都表现如下。

作痒:发作为阵发性。发作之前,鼻腔内奇痒。一般冷风、冷气、有刺激性的气体、粉尘等都能导致奇痒。多数为接受外来刺激,有时情绪也能刺激作痒。

狂嚏:一痒即嚏,也是阵发性紧随作痒而来,从三四个到数十个不等。

清涕滂沱:继痒与嚏之后,清涕即无控制地流淌涌出。其质清稀无色,擦在手帕纸上,干后毫无痕迹可见。

短时间的鼻塞与失嗅:嚏后流涕时,马上鼻子堵塞,并嗅觉也暂时消失。等待一定时间,一切恢复正常。

全身症状:血管舒缩性鼻炎与常年性过敏性鼻炎,全身症状并不明显,唯季节性的,则在发病之初可伴有头痛或全身不适。

局部检查:可见两下甲肥大水肿,鼻腔黏膜苍白,表面水汪汪有如鱼鳔。但这些症状往往也随发作情况演变而不同。过敏性鼻炎,分泌物涂片,可见嗜酸粒细胞增多。这种数据中医在诊断上不起什么指导作用,但在观察疗效时,很有帮助。不过我能相信,将来总会取得接轨,作为中医辨证中的一份重要资料。血管舒缩性鼻炎局部黏膜肿胀稍轻。

【病因病机】

心火:《素问玄机原病式》论述“嚏,鼻中因痒而其喷作于声也。鼻为肺窍,痒为火化。心火邪热,干于阳明,发于鼻而痒,则嚏也。”

风热:《古今医统》论述“鼻痒,乃热则生风故也。”

肺热:《东医宝鉴》论述“嚏者……鼻为肺窍,痒为火化,发于鼻则痒而嚏也。”

肺寒:《证治要诀》论述“清涕者,脑冷肺寒所致。”

阳气虚:《医方考·鼻疾门第六十三》论述“若阳气自虚,则阴气凑之,令人脑寒而流清涕。”

目前,临床多见以下几种情况。

肺热、肺火:一般鼻病,大多新病属寒,久病属热。故久嚏不止,可作肺中积热目之。正如《东医宝鉴》所谓“火乘金为病。”

肺寒:《景岳全书·鼻证》论述“凡由风寒而鼻塞者,以塞闭腠理,则经络壅塞而多鼽嚏。”因为肺本恶寒之脏,一着寒冷,当然及时反应,故而狂嚏与清涕共来。

卫虚:卫气是阳气的一个部分,生于水谷精微,源出脾胃,既能温养脏腑,又能保卫肌表抗御外邪。一旦虚衰,大小之邪从开窍之鼻也好,所主之皮毛也好,可以长驱直入,首先反映于鼻病者,为狂嚏与清涕。

肾阳式微:肾阳主一身阳气,故称元阳。肾阳一虚,无以温煦脏腑诸窍,则肺也当然虚冷自怯,更难抵御外邪。所以《素问·宣明五气》:“五气所病,肾为欠为嚏。”

归纳起来,有实证、虚证两型。实证为肺有热邪,深伏难宣则狂嚏,或寒袭肺经,金叩乃鸣。因为虚证有卫气不充,藩篱失职,所以外邪易袭,脾阳失振,浊阴笼罩,金受叩而鸣,或肾阳衰竭,内则难以温养内脏,外则无法资助卫气而抗御外邪。

【辨证论治】

肺热:未能找到诱发原因,不论常年性或季节性,随时随地可以发作,而且不少也同样由于受到骤冷后即作,但黏膜呈不同程度的充血感,轻重程度并不因季节而有所不同,舌苔薄黄,质偏红,脉实、弦、数。这是热伏肺经证。这个机制解释比较困难,不能不引用《东医宝鉴》的“鼻为肺窍,痒为火化,发于鼻则痒而嚏也”。再打一个通俗的譬喻,一锅煎到100℃以上的油(热),陡然滴几滴冷水(骤然遇冷),必然爆炸起来(必然的反应)一样。表现为狂嚏不止,对寒冷的刺激不太敏感,鼻涕呈淡黄色而清稀如水。鼻黏膜正常,甚至有充血现象。一接触任何刺激,如煤气、香烟、热气等,马上发作。舌苔薄黄。

肺寒:有明确的发作诱因,最多为俄顷之间骤接寒冷(最典型的为冷气空调)。局部检查,鼻甲水肿,黏膜苍白。脉多细、涩,舌苔白。一般为冬天加重,夏天减轻。表现为狂嚏,清涕多稀薄澄清如自来水。平时容易感冒。大多一遇风寒,马上发作,早晨起床之际,必然一次狂嚏。检查可见鼻黏膜苍白。舌苔薄白,脉细。

卫气不固:容易喷嚏而嚏数不多不狂,一贯有虚的表现,接触极小极微的外来刺激,亦可马上发作,流涕多清稀,一般病程较长。全身症状为运化不健,入冬畏寒,重裘难温,大便偏稀,反复感冒,更甚者终年累月似在感冒中度日。精神疲乏,鼻塞严重。检查可见鼻黏膜淡白无华。舌苔薄,质淡白、嫩、胖,脉虚而缓。

肾阳不足:病程必长,不论冬夏,一直处于病态中。一切局部症状,较卫气不固者更为严重。全身症状,更显示出委顿不振,腰痛、脊冷,四末不温,大便溏薄,小便清而频频欲解。舌苔薄,质淡不红,脉多沉、迟、细、弱。检查可见鼻黏膜苍白无华。

此外,系神经反射性者,中医循例把神经官能症,大都归纳于脏躁病中。所以在辨证方面,固然与过敏性相同,但还有脏躁一证,也应置之于考虑范围之内。

·内治·

治疗当然根据它的证型而决定。一般情况下,此病实者、热者少而虚者、寒者多。大体证型如下。

肺热:当清肺泄热脱敏法,常用代表方为清热脱敏汤。常用药:桑叶、薄荷、蝉蜕、地龙、路路通、紫草、茜草、墨旱莲等。

肺寒:当调和肺气,温肺祛寒法。常用代表方为桂枝汤。寒甚者,可选加以下诸药。如细辛、荜茇、荜澄茄、炮姜、补骨脂、附子、肉桂、淫羊藿之类。

卫气不固:当益气固卫法,常用代表方有玉屏风散。一般卫虚者,肺气宗气必虚,可用补气升清法,如补中益气汤、益气聪明汤之类也可取用。常用药:防风、白术、黄芪、绿豆衣、桔梗、诃子肉、甘草、党参等。若夹有寒意者,可酌加桂枝、细辛等药。

肾阳不足:取用补肾温阳,常用代表方有桂附八味地黄汤或右归饮。常用药:制附子、肉桂、熟地黄、山药、山萸肉、补骨脂等。另外,亦可加些仙茅、淫羊藿、诃子肉之类的药物。老年者,也可用些鹿角霜(轻)、鹿角胶(重)或鹿茸片(最重)。如用胶,则加烊冲兑。

如确诊为神经反射性者,如上一般治疗之外,需参用甘麦大枣汤,需全方不予加减地使用。

按语:干祖望认为对于变应性鼻炎甚或中医各科疾病的诊治,尤须注意“进、退”的把握。“进”以逐邪,“退”以和正,气守而邪去,则形神自和。如于肺经热郁者,首拟清肺利邪之法,当现“邪欲尽,气渐衰”之机时,则忌过度“乘胜追击”,而应当补则补,该缓则和,以令“证”复谐,此正“宽猛互济,政是以和”之变化也。肾为水脏,主一身之水液代谢。鼻涕属“五液”之一,肾阳虚衰,气化失职,五液皆可为病。故临床上,变应性鼻炎见涕液清稀,量多不止,甚或“滂沱”者,干祖望认为多与阳气固摄不足,脾肾气阳虚惫相关。而对于此类患者,干祖望多别出心裁施以“缩泉丸”一方,并常获佳效。干祖望认为,临床用方,不能拘泥方之本义,立于其固旨,灵变其用途,巧变“楚才晋用”之意,此中医圆活之魂所在。【参考文献:严道南,黄俭仪.干祖望对变应性鼻炎的临证思辨方法——干祖望验案赏析之一[J].江苏中医药,2008,40(10):1-3.】

在临床上也经常遇到十分顽固的过敏性鼻炎或血管舒缩性鼻炎,干祖望对这型顽症,取用自订的截敏蜜梅汤。处方:乌梅12g,防风12g,柴胡12g,五味子12g,甘草8g。浓煎两次,分一日两次进服。每次药汁中冲入蜂蜜15g。

中医治疗讲究“三因制宜”,其中有个“因时制宜”,即根据不同季节患病的特点,在治疗上更深入一步处理,春季加些升阳宣泄之品,如柴胡、蝉蜕之类;秋季的多用一些收敛药物,如诃子肉、石榴皮之类。这也是上承《灵枢·师传》“春夏先治其标,后治其本;秋冬先治其本,后治其标”的精神。所以中医一门学问,的确是“山外有山,天上有天”的学无止境,绝对不是一般人想象中的某药是退热、某药是止痛、某药是消炎、某药是补药那样的呆板、容易、简单、低级。当然也不能过高评价,误以为高不可攀的高山。其实,任何人只需认识整个中医的外貌与内在,多看些古版中医书(因为这里绝不有误导的假中医),临床上多琢磨和总结,谁都可以攀登顶巅。另外,还有一种经常遇到而也无法对付的顽固者,患者每服第一次的方药,十分有效,但原方再进,再也没有疗效了。换上一个医生,第一剂也特别有效,原方再进,又毫无改善了。这种情况《医门补要》称为“戏药”。应付的唯一方法,就是每诊换一次方,不要认为有效止方而舍不得改换新方。好在屡换不止的新方,在攻补、升降、寒热方面零乱一些也毫无关系。总之,每换一新方,大多都能有效。

·外治·

五倍子、辛夷、蔻仁、石榴皮、细辛各等分,共研细粉末,用纱布裹住,每日早晨塞入鼻腔内,左右交替,约半小时后取出。也有一些制嚏作用。

针刺取穴:合谷、列缺、曲池、迎香。体弱者再加大椎、胃俞、脾俞。

艾灸,用悬灸法,取迎香穴。

【预防与护理】

1.经常参加体育锻炼,以增强抵抗力。

2.注意不要骤然进出冷热悬殊的环境。

3.常做鼻部按摩,如长期用冷水洗脸者更佳。

4.已知道致敏原者,尽量设法避免接触。

5.季节性的每届发作时间,预先进服玉屏风丸或补中益气丸、益气聪明丸以预防。如系儿童,可多吃酸梅汤(非化学合成者,必须是用乌梅与砂糖制成者)。

6.发作期间要注意保暖。

7.每当狂嚏之前,急按摩迎香穴,按摩到该处发热时为度。

【医案】

·案一·

吴某,男,54岁,1995年4月5日初诊。

典型的过敏性鼻炎十年。每年4月起均发作。刻下又应时而作,多清涕。

检查:鼻腔未见异常。

医案:夙疾按时而作,桂枝汤裁制。

处方:

桂枝3g  白芍6g  乌梅10g

干地龙10g  蝉蜕3g  石榴皮10g

诃子10g  细辛3g  甘草3g

5剂煎服

二诊1995年4月11日。过敏性鼻炎,刻下准期发作。鼻痒狂嚏,清涕潮涌而溢。发轫于感冒之后。

检查:鼻黏膜充血。舌苔薄,中央有染黑,脉弦。

医案:感冒新邪惹激夙恙,先清浮邪。

处方:

荆芥炭6g  茜草10g  紫草10g

墨旱莲10g  蝉蜕3g  干地龙10g

诃子肉10g  桑白皮10g 5剂煎服

三诊1995年4月25日。药进14剂,其病告失。鼻之痒,嚏,涕已少且无。

检查:鼻腔(-)。舌苔薄,脉平。

医案:顽疾制服,力求巩固。

处方:

黄芪10g  白术6g  防风6g

太子参10g  茯苓10g  干地龙10g

蝉蜕3g  诃子肉10g  石榴皮10g

甘草3g 5剂煎服

按语:此患病历多年,本虚之证自当无疑。又其好发于春,风木当令之季,且鼻痒显著,清涕势急,犹如“风状”,故辨为“夙疾中风”之候。此案之“中风”,体虚感于外风者固为要由,然尚有内在肝木相应,内风引动之机。因此,干祖望重视其卒病之急时,抓住这一关键病机,投以辛甘祛邪,酸敛息风之品,以期宣而不耗其气,敛以固其本,内外风邪皆祛之功。尽管首诊对病机的把握恰当,但二诊时疗效并未完全显现。干祖望细问则知此病于触感新邪而发,外感病机的“量”较大,且已呈现一定热象,故在前方基础上调整宣散之品剂量,加以荆芥炭、桑白皮之品,针对其鼻黏膜充血症状,又辅以茜草、紫草活血凉血之药,在准确判断病机性质基础上,精细的“量化”,故收获佳效。后则基于其本不足之根由,固其本,护其外,以防病之反复,而投“治未病”之法、方。综上,干祖望此病案体现着“标本缓急”“病后防复”等思想,但其中所展示的临证用药时灵活进退、量度把握的细节更值得我们深入学习。宏观中医理念,不代表中医临证的“粗犷性”,临证时的明辨秋毫,灵活应变,是中医学良好疗效的根本所在,也是学习中医的大难所在。

·案二·

马某,男,20岁,1992年10月5日初诊。

鼻塞、流清涕两年,每年秋冬季节最显著,今年发作比过去严重。平时鼻塞,运动及得暖可缓解。嗅觉迟钝,在暖和的环境下比较舒服,平时也有清涕,常自淋而下,常因鼻塞,鼻痒而妨碍正常睡眠。

检查:鼻黏膜不红,右下甲水肿,运动后收缩至正常。舌质偏红,苔薄腻,脉实。

医案:血气方刚,弱冠之年,当从实治,清肺泄热为主。

处方:

桑白皮10g  马兜铃6g  黄芩3g

栀子10g  甜葶苈3g  干地龙10g

蝉蜕3g  桃仁10g  当归尾10g

辛夷6g 7剂煎服

二诊1992年10月19日。药进14剂,多处之痒减轻,嚏亦相应减少,口腔之干已接近消失,但对寒冷很敏感。

检查:咽峡充血艳红。右下鼻甲肥大,皮肤划痕试验(-)。舌质偏红,苔薄黄,脉实。

医案:方取脱敏,已有成效,不妨步迹深入。

处方:

黄芩炭3g  荆芥炭6g  蝉蜕3g

乌梅10g  苍耳子10g  干地龙10g

紫草10g  茜草10g  墨旱莲10g

石榴皮10g 7剂煎服

三诊1992年10月26日。又进7剂,鼻中奇痒虽有缓解而不快,作痒部位不在前庭而在鼻中道之区。口腔之痒已轻,喷嚏亦少。干燥及烧灼感严重,通气改善,嗅觉仍然失敏。

检查:右下鼻甲稍有水肿,咽峡充血已淡,舌尖红,苔薄黄,脉实。

医案:取刘河间清火一法,殊感合适。但多少有些嫌轻之感,步原方,但药加重。

处方:

甜葶苈6g  川黄连3g  生地黄10g

荆芥炭6g  豨莶草10g  栀子10g

牡丹皮6g  干地龙10g  冬桑叶6g

大枣7枚 7剂煎服

四诊1992年11月9日。此方进14剂(共进药35剂)。反映为近两天鼻痒晨作已缓解,嚏也因之而辍歇,口腔上腭之痒亦消失,通气改变而难言畅,干燥及烧灼感已轻。嗅觉似乎稍提高而总难敏感。

检查:右侧鼻腔下甲肥大,不充血,左侧正常。舌质淡红,苔薄白,脉实。

医案:峻剂一清一泻,总算未负此搏浪之技。“宽以济猛”,改用抚安。

处方:

太子参10g  白术6g  茯苓10g

山药10g  肉桂后下3g  太子参10g

诃子10g  乌梅10g  覆盆子10g

甘草3g 7剂煎服

五诊1992年12月21日。上方服42剂,共经治2个月,痒、涕、嚏均无,早告有效而殊感稳定,唯遗鼻塞未解。刻下左侧已通畅,右侧尚有一些。嗅觉稍有恢复。

检查:鼻腔左侧正常,右下鼻甲尚肥大,奔跑后鼻甲收缩迟钝。舌质淡红,苔薄白,实脉。

医案:鼻甲留瘀,事无异议,治取化瘀,亦以常规处理,唯运动后收缩迟钝,则不能不考虑帅血之气失其充沛所致。纵然年仅弱冠,仍然重在益气。

处方:

黄芪10g  升麻3g  红花6g

益母草10g  桃仁10g  当归尾10g

赤芍6g  干地龙10g  石菖蒲3g

路路通10g 7剂煎服

按语:鼻鼽者,中医学素以肺、脾、肾等脏气不足,阳气内虚,感于外邪为其主要病机,如《灵枢·本神》“肺气虚则鼻塞不利少气”。然经文亦有肺热致鼽之论,后世刘完素、张景岳等著名医家则明确提出“肺热甚则出涕”“鼻涕多者,多由于火”等观点,故干祖望在鼻鼽传统“气阳不足,外邪侵袭”的认识上,提出“肺经郁热”一证,而本案正为肺热致鼽的印证。患者鼻鼽之状,秋冬好发,运动、得温后好转,看似为“阳气不足”之象,但干祖望抓住其年弱冠、舌质偏红、苔薄腻、脉实等,认为其偏于实热之证。热郁胸中,秋冬寒气收敛,热郁更盛,故好发于秋冬;运动、得暖后,阳气鼓动,向外宣泄,故阳郁得缓,鼽、涕减轻,因此干祖望一反其常,辨为“肺经郁热”之后,投以清泻肺热之方,辅以化瘀凉降、育阴潜阳、收敛息风诸品,共平胸中郁热。一清一泄、一宣一藏,患者鼻鼽之状顿减,但峻剂用久,患者渐现气血不充之象,顺其变而投补益气血之法,以防疾病之变化,终获全功。综上,中医学虽讲究吃“老本”,但“老本”并不能成为禁锢我们思想的枷锁。忠于传承,敢于突破,是现代中医人必需之精神。

·案三·

程某,男,44岁。1994年9月4日初诊。南京铁路段。

鼻病匝年,主症鼻痒、狂嚏,清涕滂沱,其清如水。症殊典型,四季皆然。唯遇冷风及闻异气,势必竿影而作。

检查:鼻黏膜苍白,前庭充血粗糙。舌苔薄,脉平偏细。

医案:鼽嚏一症,冯瞻鲁称为“金叩之鸣”,实能作,虚亦能作,寒能作,热亦能作。而且更有互相骈存者。用方则方无定律,今先取调和肺气,兼脱过敏乎法,拟投石问路之计。

处方:

川桂枝3g  白芍6g  茜草10g

墨旱莲10g  干地龙10g  蝉蜕3g

紫草10g  诃子肉10g  石榴皮10g

甘草3g 7剂煎服

二诊1991年9月11日。药进7剂,诸症缓解一些,而且发作时间有所缩短。

检查:鼻黏膜淡白,前庭充血消失。利特尔区仍粗糙。舌少苔,脉细。

医案:采方温凉并取(桂枝汤、脱敏汤)理论,中西并存,获效尚称满意。孙真人之遗风,看来临床颇有价值。当步原旨,再加深入一层。

处方:

川桂枝3g  白芍6g  干地龙10g

茜草10g  徐长卿10g  紫草10g

墨旱莲10g  乌梅10g  诃子肉10g

石榴皮10g  甘草3g 7剂煎服

三诊1992年4月8日。去秋治后,有2~3个月平稳无恙。唯近来两个月鼻痒,开始发作,狂嚏再度重来,其状作痒、狂嚏、清涕,一如曩昔,不若过去严重。

检查:左下甲肥大,黏膜正常,舌少苔,质胖而红,脉平。

医案:鼽嚏顽症,客岁经治,一度平安。刻又卷土重来,幸无曩昔之严重,治以脱敏。

处方:

川桂枝3g  白芍6g  干地龙10g

蝉蜕3g  徐长卿10g  茜草10g

墨旱莲10g  紫草10g  绿豆衣10g

辛夷6g 7剂煎服

四诊1994年4月24日。一度告痊,近又卷土重来,幸“狂”者改为“善”,“滂沱”者现“少些”,但鼻孔红赤、烧灼、刺痛感。

检查:两鼻翼皮肤充血,鼻前庭浸润充血,頦颌下未扪到结节,舌苔薄,脉平。

医案:过敏性鼻炎己入覆杯境界;鼻前庭炎跟踪而来。取清火息风,佐以淡渗。

处方:

荆芥炭6g  苍耳子10g  蝉蜕3g

黄芩3g  桑白皮10g  豨莶草10g

山栀子10g  赤芍6g  绿豆衣10g

牡丹皮6g 7剂煎服

按语:因肺开窍于鼻,鼻络本于肺,故肺系病变是导致鼻鼽的最主要原因,而营卫不和又是其中一个典型病机,处方每常用桂枝汤加味,桂枝辛甘而温,解肌发表,外散风寒,透营达卫,白芍酸苦而凉,益阴敛营,二者一治卫强,一治营弱,共调营卫,相须为用。本案患者清涕滂沱,四季皆然,四诊合参,难以明辨寒热,干祖望取调和肺气之法,和其营卫脱其敏。在桂枝汤基础上加上地龙、蝉蜕、石榴皮等抗过敏药物,由于鼻前庭充血粗糙,选用脱敏汤(茜草、紫草、墨旱莲)来清热凉血脱敏。

本案从初诊到三诊都是治疗过敏性鼻炎,裁方均从桂枝汤合脱敏汤着手,另外,对于久治不效的顽固性过敏性鼻炎或血管运动性鼻炎患者,干祖望想到铃医的截法,自拟一方,名“截敏蜜梅汤”,组成:乌梅12g,防风12g,柴胡12g,五味子12g,桑螵蛸12g,牡蛎(先煎)30g。浓煎两次,一日进服,每次药汁中冲入蜂蜜15g。

·案四·

吴某,男,54岁,1995年4月4日初诊。市工商局干部。

罹患过敏性鼻炎已10年。每年4月起发作。刻下又应时而作,鼻痒、狂嚏,多清涕。

检查:鼻腔黏膜色淡。舌苔薄。

医案:夙疾按时而作,桂枝汤裁制。

处方:

桂枝3g  白芍6g  乌梅10g

干地龙10g  蝉蜕3g  石榴皮10g

诃子肉10g  细辛3g  甘草3g

7剂煎服

二诊1995年4月11日。上次药后,诸症稍安。但又因受凉感冒,刻下诸症发作益甚。鼻痒狂嚏,清涕潮涌而溢。

检查:鼻黏膜充血。舌苔薄,中央有染黑,脉弦。

医案:感冒新邪,惹激夙恙。先清浮邪,兼攻夙疾。

处方:

荆芥炭6g  茜草10g  紫草10g

墨旱莲10g  蝉蜕3g  干地龙10g

诃子肉10g  桑白皮10g 7剂煎服

三诊1995年4月25日。药进14剂,刻下诸恙告退。鼻之痒、嚏、涕已基本缓解。

检查:鼻腔(-)。舌苔薄,脉平。

医案:顽疾制服,力求巩固。

处方:

黄芪10g  白术6g  防风6g

太子参10g  茯苓10g  干地龙10g

蝉蜕3g  诃子肉10g  石榴皮10g

甘草3g 7剂煎服

按语:变应性鼻炎症状十分顽固,用药必须“稳”“准”“狠”。“准”则须抓要领,“狠”则要有力度,“稳”则不可过度。根据变应性鼻炎鼻涕清稀、遇寒而作的特点,此病多属虚寒证。对于新病者,干祖望常用桂枝汤、小青龙汤;久病者用玉屏风散、补中益气汤。在辨证选方的同时,适当加入一两味具有抗过敏药理作用的中药,成为干祖望治疗变应性鼻炎的特色方剂。本案中选用的乌梅、干地龙、石榴皮等即是。

辨证要分寒热,观察鼻黏膜颜色是关键。初诊见鼻黏膜色淡,夙疾按时而作,属变应性鼻炎常见之虚寒证,选择“桂枝汤裁制”亦属常法,患者药后桴鼓而效。却未料患者不慎感冒风寒,入里化热,引动肺胃内热。表现为二诊时见鼻黏膜充血。此时如何变法治疗就显得十分棘手。面临三种选择:一是效方不更,坚守原方。其后果,较大的可能性是温药助火,犯古人“桂枝下咽,阳盛则毙”之戒,较小的可能性是患者经休息后,感冒自愈而恢复原来虚寒证;二是更改治法,从“感冒”论治,用桑菊饮、银翘散法,如此可保眼前之证无虞;三是综合分析病情,患者兼有感冒和变应性鼻炎双重病症,治疗应以兼顾。显然。第一种选择是错误的,第二种选择比较安全,第三种选择对医师是考验。

干祖望选择的是后者。因干祖望是名医,患者能得其一次诊治机会殊为不易,若令患者待二三日后感冒痊愈再治变应性鼻炎,必令患者失望。于是因人、因时、因证,拟出一方:先清浮邪,兼攻夙疾。鼻黏膜充血,舌苔薄,中央有染黑,脉弦,皆热也。鼻为肺窍,故用桑白皮泄肺、蝉蜕祛风,除其内热,治其感冒;茜草、紫草、墨旱莲三味组成专治过敏性病症的“脱敏汤”,又具有活血凉血之药性,在此既泻热又脱敏,可谓一箭双雕。荆芥亦祛风散邪要药,取炭之目的在于冀其入血分,可从血分中将风邪搜出,这也是兼治感冒与过敏双重病症之法。

三诊时,狂嚏,多涕等症均已缓解,为求“天街小雨润如酥”之境,安抚善后,继续用益气温阳法,这里干祖望亮出的是治疗变应性鼻炎的基本方。

·案五·

王某,男,62岁,退休职员。初诊1998年4月14日。

近年来常作狂嚏,清涕奇多,遇风冷则诸症倍增。

检查:鼻黏膜色淡,两下鼻甲肿胀。舌质胖嫩,苔薄白,脉弱。

医案:花甲之年,虚寒之体;脾肾不足,土不制水,取缩泉法。

处方:

益智仁10g  乌药10g  山药10g

肉桂后下3g  太子参10g  诃子10g

乌梅10g  覆盆子10g  甘草3g

7剂煎服

二诊1998年4月21日。服药7剂,涕量明显减少。

检查:鼻甲肿胀已减轻。舌质略胖,苔薄白,脉细弱。

医案:坤土得充,五液乃治。原方稍事增损。

处方:

益智仁10g  乌药10g  太子参10g

山药10g  诃子10g  覆盆子10g

茯苓10g  甘草3g 7剂煎服

按语:缩泉丸见于《魏氏家藏方》,原用于治疗“下元虚冷,小便频数或白浊、遗尿”。方中以益智仁温补脾肾、固精涩尿为君药。《医学启源》曾谓益智仁能“治人多唾”,干祖望取来用于敛涕,有“楚才晋用”之意;乌药行气散寒,山药、太子参健脾补肾,均有益助肾气温煦以化寒水之功;另用肉桂、诃子、覆盆子旨在加强益火温阳、收涩敛涕作用。

《素问·脉要精微论》的“水泉不止者,是膀胱不藏也”一语,是说尿频责之肾阳不足,膀胱不约。肾为水脏,主一身之水液代谢。鼻涕属“五液”之一,肾阳虚衰,气化失职,五液皆可为病。因此干祖望认为,凡见有耳鼻咽喉分泌物清稀、量多者,常须考虑阳气固摄作用,或补脾气,或温肾阳,或脾肾同补。此案中见清涕滂沱者,竟别出心裁,取用缩泉丸获效。

缩泉丸治疗变应性鼻炎,乃变法而非常法。脾肾不足,宜先取补中益气汤、金匮肾气丸类,唯遇正治不效时,须另辟蹊径,礼失而求助于野。干祖望认为,使用本方辨证要点,除了具备常见脾肾不足证候以外,关键点在鼻涕的“质”须较稀,“量”必甚多。

·案六·

程某,男,58岁,厦门大学,因鼻塞十年余而就诊。初诊2003年8月24日。

二十年前过敏性鼻炎,朝朝狂嚏连绵。上海、北京甚至日本治疗,无法抑止。每天必作四五次。其他正常。

检查:鼻腔正常。舌苔薄,脉平。

医案:中西攻补兼施,根本无一效。言病则过敏顽症,言证则无能捕捉。只能以理推之,试取重剂纳气,有幸而中,固中可嘉。治而不致,亦无所伤。

处方:

黄芪10g  白术6g  桑螵蛸10g

生牡蛎30g(先煎1小时)  沙苑蒺藜10g

五味子10g  百药煎6g(如缺五倍子代)

干地龙10g  蝉蜕3g  百合10g

7剂煎服

二诊2003年9月10日。药进14剂,在第十剂后,喷嚏减少,但仍无一日之宁。现在少则一次,多则不超过三次。

检查:同初诊,舌苔薄,脉平。

医案:穷则思变,变亦盲求。幸而一中,不拟更张。

处方:原方7剂煎服

三诊2003年9月18日。来函:“很好,有时已一天不打嚏,但大多则仍然在打,不过仅一二次而已。很满意”。嘱“再进原方至愈为止。”

四诊2004年4月。近来又来信,谓“好了,谢谢!”

按语:患者过敏性鼻炎二十余年,各方治疗均无效,可谓顽症中之顽症。而从患者的症状看,除了过敏性鼻炎的症状之外没有全身其他症状,局部检查“鼻腔正常”,舌脉诊“舌苔薄,脉平”,看来没有任何辨证之信息或依据,即“无症可辨”这在耳鼻咽喉科临床是常碰到的事,这时候一般医生常常不知从何入手辨证治疗。而干祖望之“取重剂纳气”是依据中医对过敏性鼻炎的认识,认为此症为肺脾肾虚,摄纳无力,故“狂嚏连绵”,而取用益气健脾、补肺固肾纳气兼滋涵之法。方中以玉屏风散中黄芪、白术健脾益气,桑螵蛸、沙苑蒺藜补肾固涩,五味子益气收敛,百药煎和五倍子均为收敛之品,干地龙、蝉蜕脱敏,百合养阴润肺,牡蛎收敛固涩。此方中,益气健脾、补肺固肾是治疗过敏性鼻炎常用之法,但在此基础上加用纳气则为此方之点睛之处。为何用桑螵蛸、沙苑蒺藜,而不用杜仲、续断等补肾药?此二者补肾而能因精收敛。全方合用具有强力纳气之功,从而达到收敛止嚏的作用。

对于无明显全身症状的患者,如何辨证?干祖望以中医之理来指导,循中医对过敏性鼻炎的病理之认识,认为系肺脾肾三脏气虚则固摄失职,因而用益气健脾、补肺固肾、纳气收敛。将西医抗过敏理论融入中医理论之中,把具有抗过敏作用的地龙、蝉蜕用于过敏性疾病中,这是干祖望将西医的知识用于中医,即干祖望常说的用夏变夷法的运用手法之一。

·案七·

姜某,男,汉族,38岁,已婚。1998年10月27日初诊。

病鼻数载,主症为典型过敏性鼻炎,作痒之域波及鼻咽、口腔、上腭。每年以秋冬两季严重。同时夜间鼻腔干燥。三天前涕中夹血丝(每年秋天鼻必带血)。

检查:鼻腔(-),舌苔薄黄,脉细。

医案:鼻病数年,“经”予金燥,“痒”属过敏,病固同存,证属两因。当从“润金”脱敏入手,稍解凉开。

处方:

百合10g  生地黄10g  熟地黄10g

玄参10g  干地龙10g  蝉蜕3g

茜草10g  紫草10g  墨旱莲10g

麦冬10g 7剂煎服

嘱其慎起居,防风寒,饮食忌辛辣。

二诊1998年11月3日。药后,鼻痒狂嚏次数减少,涕量仍难减少,干燥已滋润许多,涕血已匿迹。检查:鼻腔少液。舌苔薄,脉细而劲。

医案:方已对症,治步原旨。刻下向润金生水倾向。

处方:

百合10g  生地黄10g  麦冬10g

沙参10g  干地龙10g  蝉蜕3g

诃子肉10g  乌梅10g  芦根30g

7剂煎服

按语:变应性鼻炎虽然多宗虚寒论治,但是不可拘泥于虚寒,例如有些患者遇热加重,处凉反轻,骤逢暖气则清涕不断,乍饮热汤即喷嚏连绵,这类鼻鼽就要宗肺热论治。再如肺燥津亏证,似乎各版教材中均并没有提及,但是临床上确确实实出现了这类患者,便不能死搬教条,这也是中医辨证论治的个体化治疗方式的优越之处。

本案患者作痒之域波及鼻咽、口腔、上腭,且秋冬季加重,秋为金令,主在肃杀收敛,六气属燥,老病夙疾易于发生。燥气犯肺,戕伤肺津,津液亏损则鼻腔干燥,面部作痒,涕中夹血丝亦由燥邪灼伤血络所致,故干祖望在医案中写道:“经”予金燥,“痒”属过敏,当从“润金”脱敏入手,方取百合固金汤合脱敏汤化裁,方中百合、麦冬润肺滋阴,充水之上源而固肺金,生地黄、熟地黄滋肾壮水,玄参滋阴而又有凉血之效,茜草、紫草、墨旱莲、地龙、蝉蜕为干祖望定的治疗过敏性鼻炎的效方“脱敏汤”,诸药相合,肺金得润,津液下输以滋肾水,肾水得壮,阴液上蒸以濡肺金,使得金水相生,又酌配现代药理研究之凉血脱敏药物,有益于提高临床疗效。二诊时鼻痒狂嚏次数减少,干燥已滋润许多,涕血已匿迹,只是涕量仍难减少,未免美中不足,但从其他症状的改善来看,方药对证,故仍宗原方大旨,稍稍出入而已。由于鼻痒不再,故去茜草、紫草、墨旱莲,加用沙参滋润肺阴,诃子肉、乌梅收涩敛涕。

干祖望认为中医的治疗讲究三因制宜,其中的“因时制宜”即根据不同季节患病的特点,在治疗上有所侧重,春为木令,万物复苏,欣欣向荣,故酌情加些升阳宣泄之品,如蝉蜕、柴胡之类;秋为金令,落叶悲秋,萧条肃杀,故酌情配些缓秋收敛之品,如诃子肉、乌梅之类。这也是上承《灵枢·师传》“春夏先治其标,后治其本,秋冬先治其本,后治其标”的精神。

·案八·

杨某,男,汉族,15岁,未婚。1998年10月16日初诊。

典型过敏性鼻炎,已十年之久,以春秋两季,近来倍形严重。痒可旁及咽、眼、耳。阵发性鼻塞,每日多次发作,涕出稠而未见黄色,易汗,食欲不振。

检查:鼻黏膜(-),咽后壁轻度污红。舌苔薄映黄,脉细,皮划(-)。

医案:肺怯卫虚,过敏倍形显著。过敏一证,类隶于邪。张元素曾谓“满座皆君子,小人自无容身之地”。取益气固卫法中求脱敏。方从玉屏风散合脱敏汤。

处方:

黄芪10g  白术6g  防风6g

太子参10g  干地龙10g  蝉蜕3g

诃子肉10g  乌梅10g  升麻3g

7剂煎服

嘱其慎起居,防风寒,饮食忌辛辣。

二诊1998年10月30日。药进14剂,鼻痒狂嚏已瘥其半,但有极少量锈涕小块。晨嚏也减少到仅仅一两个。咽有干感。鼻子通气尚好。

检查:鼻腔(-)。舌苔薄。

医案:博浪一锤,幸已中的。进一步深冀巩固而根除。索性穷追到底。

处方:

黄芪10g  白术6g  防风6g

干地龙10g  蝉蜕3g  诃子肉10g

乌梅10g  紫河车10g  党参10g

7剂煎服

按语:过敏性鼻炎日久,此为肺怯卫虚,治当益气固卫法中求脱敏,但须巩固而根除。这是新病和久病的治疗差异,新病急则治标,以改善症状为主要目的,久病则需兼顾治本。贾谊在《过秦论》中云:“乃使蒙恬北固长城而守藩篱,却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藩篱即屏障之意,干祖望认为肺主一身之气,卫气护卫肌表,防止外邪入侵,和藩篱相似。况且“正气存内,邪不可干”,卫气得固自然邪不得入,益气固卫又能扶正以祛邪,正如张元素云“满座皆君子,小人自无容身之地”。根据患者病情“久病、鼻塞、涕清、易汗、脉细”来看,肺气不足、藩篱不固之候很是典型,故从益气固卫法中求脱敏,取玉屏风散合脱敏汤,方中黄芪、白术、防风益气固表止汗而又不恋邪,地龙、蝉蜕抗过敏,诃子肉、乌梅收涩敛涕,升麻载诸药上行,太子参一味乍看费解,健脾益气治疗鼻鼽在《圣济总录》中已有体现,用以治疗小儿多涕的人参汤、前胡汤、甘菊花汤三方中均有人参,说明在当时脾气虚已被重视,脾主运化,调节全身水液,脾气健旺则能摄制鼻中清涕,且肺主一身之气,其宗气的生成有赖于脾胃运化水谷之精,配伍补脾药物可培土生金,坤土一固,兑金自充,且多涕久出,其阴必亏,太子参气阴双补,尤为适宜。二诊时患者诉喷嚏、清涕、鼻痒、鼻塞具有好转,此时干祖望采取了和以往“转向怀柔”不同的治法,一般他会由攻法到攻补兼施,或由峻补到平补,然而此次患者以虚证为本,因虚致病,首次补益获效,再诊仍须步迹,并且酌情加重力量,选用紫河车。紫河车为血肉有情之品,大补气血,为补药中珍品,《本草经疏》谓其“乃补阴阳两虚之药,有反本还原之功”。

·案九·

黄某,男,12岁。1991年8月4日初诊。南京。

三四年来,入冬清涕奇多,色则白多黄少。现在也有一些,不论何时,一遇寒即嚏,每次二三个。

检查:鼻腔(-),皮肤划测试验(-)。舌少苔,脉细。

医案:童年禀赋未充,金寒肺怯。治以益肺升阳。

处方:

升麻3g  百合10g  白术6g

陈皮6g  辛夷6g  太子参10g

诃子肉10g  甘草3g 7剂煎服

二诊1991年8月30日。初诊后天天服药,累计26剂。喷嚏已止,涕量似乎少些。但近两天新添咳嗽。流涕再度增多。色黄而浊,鼻腔烘热。口干求饮。

检查:左鼻腔有涕液潴留。舌苔薄,质红,脉平。

医案:嚏止涕多,现可关注治涕,不过愈途坎坷,横袭感冒,循例先治感冒,但以挂号殊难,不能不一拟两方,前后序进。

先服方:

桑叶10g  菊花10g  金银花10g

天竺黄6g  连翘6g  苦杏仁10g

蝉蜕3g  板蓝根10g  鸡苏散10g

7剂煎服

后服方:

桑白皮10g  辛夷6g  薄荷6g

苍耳子10g  鱼腥草10g  白芷6g

黄芩3g  鸭跖草10g  天竺黄6g

藿香10g 7剂煎服

按语:本案患儿由于脏腑稚嫩,气血未充,或先天禀赋不足,导致后天气虚阳虚,肺气不足,肺失所养,故入冬清涕奇多,白多黄少,遇寒即嚏。所以干祖望从填充禀赋、益气升阳论治,方中太子参、白术健脾益气,诃子肉温肾敛涕,百合滋润肺阴,阴中求阳,陈皮宽中理气使得补而不滞,辛夷宣通鼻窍,升麻升举清阳并载诸药上行,甘草调和诸药。二诊为治风热感冒之案,此处不赘述。

·案十·

杨某,女,41岁。1991年11月12日初诊。审计所。

去夏风扇下受凉后,流清涕,狂嚏,伴以鼻塞,活动及得暖后即缓解。背脊有冰凉感。

检查:鼻下甲肥大,苍白。表面粗糙韧硬。舌苔薄白,脉细。

医案:盛夏当风,直袭肺经。盖肺主皮毛之故。寒邪伏困,循经直犯鼻窍,盖肺开窍于鼻也。金寒兑冷,毋怪乎鼻黏膜如此惨白。曾进峻温之品,亦获效茫然。刻下应付只求阳和一转,可得回春。

处方:

熟地黄10g  麻黄3g  鹿角霜10g

乳香3g  肉桂后下3g  红花6g

大贝母6g  当归尾10g  益母草10g

白芥子6g 7剂煎服

二诊1991年12月6日。上药累进24剂,清涕已少,狂嚏也轻,鼻塞好得多。

检查:鼻黏膜苍白基本上如初诊,肥大者已收敛,粗糙者转光滑。舌苔薄,脉细。

医案:诸症俱减,苍白难红,良以阴沉之阳气渐充,瘀滞之微循难畅。者番裁方应向化瘀倾斜。

处方:

红花6g  当归尾10g  丹参10g

益母草10g  乳香3g  细辛3g

桃仁10g  鹿角霜10g  石菖蒲3g

淫羊藿10g 7剂煎服

按语:张璐在《张氏医通》中说鼻鼽有一证型“非风也,乃寒也”,并提出治方为辛夷散去木通、防风、升麻、藁本,加肉桂、附子、诃子、白术,为温阳法治疗鼻鼽奠定了基础。临床上部分鼻鼽患者往往遇寒则重,处暖则轻,骤缝冷气则清涕不断,全身症状有畏寒怕冷,夜尿清长,腰膝酸软等典型阳虚迹象。

本案即是寒证鼻鼽的一个典型案例,患者由于盛夏贪凉,肆吹冷风而发病,盛夏之季,气候炎热,每多汗出,人体腠理开泄,此时贪风,风寒之邪直袭脏腑,而肺主皮毛,为五脏六腑之华盖,故邪气伏于肺脏,肺开窍于鼻,伏寒循经上犯鼻窍,故见鼻下甲肥大而异常苍白,清涕狂嚏不断。且患者背脊发凉,《内经》云“肩背者,肺之俞也”,亦可印证肺寒之证。然而为何曾进峻温之品却获效茫然呢?盖前医之药,重在温阳,而体内伏寒由表而来,须得开发腠理,使邪有出路。干祖望在此取用的是阳和汤,阳和汤出自《外科证治全生集》,本用于治疗阳虚血弱,寒凝痰滞之阴疽,干祖望认为患者素体阳气不足,精血亏虚,邪气内侵,从寒而化,阳气失于温煦推动之力,营血津液运行不畅,以致寒凝痰滞,和外科阴疽不同的是,阴疽乃痹阻筋骨肌肉,而鼻鼽是阻于鼻甲黏膜,患者的鼻下甲肥大,鼻黏膜惨白也说明了这一点。方中熟地黄温补营血,填精益髓;鹿角霜生精补髓,养血助阳,二药相合,助阳更甚;肉桂温阳散寒而通利血脉;麻黄辛温宣散,发越阳气,开泄腠理,以散肌表腠理之寒凝;白芥子善消皮里膜外之痰;贝母助其化痰,以消下甲之肿;乳香行气活血;红花、当归尾、益母草活血化瘀。诸药相合,能使阴沉之阳气得充,冀其有回春之望。二诊时果然回春,只是瘀滞之微循难畅,干祖望处方向活血化瘀倾斜。

·案十一·

顾某,男,30岁。1992年5月12日初诊。海门县。

过敏性鼻炎。症状典型,为时十载,日趋严重。曩昔时作时息,今也几无宁日,入冬更严重。此外进热汤则清涕自淋,平时鼻塞,平卧即告不通,运动后即通。有时上腭、眼睑等处也痒。

检查:皮肤划测试验弱阳性。鼻腔未见异常,唯干燥无液。舌苔薄,质胖嫩,边有齿痕,脉细。

医案:肺气失调,且乏阳气之温宣,当然多嚏、清涕、堵塞之患均来。取温阳中调和肺气之法。

处方:

桂枝3g  白芍6g  仙茅10g

淫羊藿10g  黄芪10g  白术6g

防风6g  荜茇6g  红花6g

甘草3g 7剂煎服

二诊1992年6月2日。已进药12剂,嚏已明显减少,涕渐敛,鼻塞也改善而还有一些。

检查:鼻黏膜少液,咽后壁污红。舌苔薄,质胖,脉细。

医案:肺以土衰而失其温养之原,质禀过敏而金叩即鸣。前者证之本,后者证之标。治标以温调,治本以固卫。今也治标之药尚欠一篑之功,治本之法即将买棹言旋,只能原方再进7剂。另拟一方,待此番之药服完后待进。

处方:

黄芪10g  白术6g  防风10g

绿豆衣10g  仙茅6g  党参10g

淫羊藿10g  山药10g  甘草3g

7剂煎服

按语:患者除有典型症状外,还兼入冬更严重,进热汤则清涕自淋,平时鼻塞,平卧即告不通,运动后即通,有时上腭、眼睑等处也痒,鼻腔干燥无液,舌苔薄,质胖嫩,边有齿痕,脉细。综上所述,干祖望考虑为元阳不足,金失宣肃,取温阳中调和肺气,肺为华盖之脏,主通调水道,元阳亏虚,则不能鼓舞肺气,蒸腾水液,肺脏为娇脏,一旦受寒则宣发肃降之职失衡,失于宣发则鼻塞不通,失于肃降则清涕不断,且久病必虚,肺气早失藩篱之固。故干祖望从温阳、散寒、固表、下气、调和营卫论治,方中桂枝、白芍取桂枝汤意,因为患者既有入冬严重,又有进食热汤加重等营卫不和的表现,故以桂枝、白芍二味调和营卫;仙茅、淫羊藿取二仙汤意,温补肾阳,补火烁金;黄芪、白术、防风为玉屏风散,益气固表,坚固藩篱;荜茇温中散寒,又有下气肃肺之功;久病多瘀,故配红花活血;甘草调和诸药。进药12剂以后,嚏已明显减少,鼻涕渐敛,鼻塞也改善,可见前方已中矢的。干祖望认为该患者元阳亏虚是其本,肺失宣肃是其标,初诊之方兼顾标本,所以取得了满意的疗效,但是尚未完全治愈,故医案中写道:“治标之药尚欠一篑之功,治本之法即将买棹言旋”,“一篑之功”源自“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形容尚欠少许,“买棹言旋”意为“买划桨奏凯旋”,形容病已治愈。由于患者挂号困难,干祖望开出两张处方,第一张是初诊原方,继进7剂,第二张侧重固本,去红花、桂枝、白芍,加绿豆衣、党参、山药,走长期可持续发展道路。

·案十二·

李某,女,58岁,1983年4月10日初诊。

近年来清涕奇多,伴头晕目眩,稍遇风冷则诸症倍增,曾用多种中西药物治疗,获效不著。

检查:鼻黏膜淡红,鼻甲微肿,鼻道内清稀分泌物较多,舌苔薄白,质胖嫩,脉细。

医案:涕溢于上,原为土不制水;寒生于下,理应壮其阳光。幸得舌净脉靖,正可补之敛之。

处方:

益智仁10g  乌药10g  太子参10g

肉桂后下3g  诃子10g  白芷10g

百合10g  鱼脑石(煅)10g

5剂煎服

服药5剂,涕量明显减少,头晕缓解。原方稍事增损,再进5剂,诸症皆除。

按语:鼻涕为人体五液之一,人体五液,泪、汗、涎、涕、唾,虽各为五脏(肝、心、脾、肺、肾)所主,但均有赖于脾之运化、肾之温煦,方能分泌匀称,运行适度。《素问·脉要精微论》云“水泉不止者,是膀胱不藏也”,谓尿频责之肾阳不足,膀胱不约。肾为水脏,主一身之水,膀胱者,州都之官,水道出焉。肾与膀胱互为表里,共司水职。然肾阳为一身元阳之本,若其虚衰,气化失职,五液亦皆可为病,非独鼻涕使然。因此干祖望凭借丰富的经验和阅历,在临床工作之时,凡见有耳鼻咽喉分泌物清稀量多者,常从增强阳气固摄作用出发,取“温肾法”为治疗大法,方如附桂八味之类,辛热温阳,屡奏良效。若见清涕滂沱者,竟别出心裁,取用“缩泉丸”。

缩泉丸见于《魏氏家藏方》,治下元虚冷,小便频数或白浊、遗尿。方中益智仁温补脾肾,固精涩尿,为君药。《医学启源》则谓其能“治人多唾”,举一隅而以三隅反,用于敛涕,亦不越规。乌药行气散寒、山药健脾补肾,均有益助肾气温煦以化寒水之功。另用肉桂、诃子、鱼脑石,旨在加强温肾壮阳、收涩敛涕作用;太子参补气健脾,白芷引诸药上行鼻窍。唯百合一味,乍看费解。实则为从阴中求阳,张景岳所谓使阳得阴助而生化无穷也。取其养阴以助益气。干祖望认为,使用本方须有辨证要点:鼻窍分泌物清稀无臭,量多失制,舌质不红。若与此症相乖,不宜使用。

本案患者为土不制水,寒生于下,治疗应宗“益火之源,以消阴翳”,然而幸得舌净脉靖,干祖望匠心独运,奇思妙想,以“缩泉丸”为主药入方,令人拍案叫绝。所以,医者以常达变,无可厚非,而又要临证变通,取舍有当。

·案十三·

许某,男,27岁。1991年11月19日初诊。南京港务局。

从小即有鼻塞与狂嚏,历二十年之久。鼻塞交替而作,在暖的地方或活动后即明显缓解。嚏则先作痒,之后喷嚏狂作,发作后清涕不止。失眠由鼻塞气憋而致。大多在季节更迭之际为严重。嗅觉随鼻塞之存在与畅通而能闻与失嗅。

检查:鼻黏膜苍白,两下甲肥大。表面粗糙,收缩迟钝。舌苔薄腻,有裂痕(对酸咸无刺激),脉细。

医案:兑寒金冷,肺失调和,狂嚏阻塞,长期存在者历二十年。治当借热祛寒,活血化瘀。

处方:

川桂枝3g  炮姜6g  红花6g

桃仁10g  益母草10g  泽兰6g

白芍6g  升麻3g  路路通10g

地龙10g  甘草3g 7剂煎服

按语:对于变应性鼻炎病因病机的认识,历代医家均有所发挥,巢元方认为系“肺脏有冷,冷气上乘鼻窍”;孙思邈和王焘均主张外治,擅长运用辛散芳香通窍的外用药;《太平圣惠方》中记载了五味子汤,治以温肺敛肺;《圣济总录》中提出健脾的观点;刘完素提倡鼻鼽从火热论治;李东垣认为脾胃虚弱是鼻鼽的病因;明清以后多沿袭这些说法,在治疗手段上进行不断丰富;中医5版教材《中医耳鼻喉科学》提出“肺气亏虚、脾气亏虚、肾气亏虚、肺经伏热”四个病机;《干氏耳鼻喉口腔科学》中认为常见的是“肺热、肺寒、卫气不固、肾阳不足”。

但是本案却宗活血论治,令人百思不得其解。活血法治疗鼻鼽,古无案牍之法可依,近无获效之例可寻,就连干祖望自己在著作中也未曾提及,那这次为何从活血化瘀着手呢?临床上有部分鼻鼽属于西医血管运动性鼻炎范畴,多由精神紧张、焦虑、反复的精神刺激使交感神经功能降低、副交感神经兴奋性增强,引起血管扩张,鼻黏膜神经源性炎症。临床症状与变应性鼻炎极为相似,中医辨证治疗也与变应性鼻炎大致相同。干祖望认为此类患者的清涕量多与瘀血有一定联系,水与血生理上皆属于阴,相互倚行,互宅互生,水病可致血瘀,瘀血可致水溢,水溢可病血,血结亦病水,血不利则为水,所以参以活血有助于提高临床疗效。故方中借热祛寒,活血化瘀。桂枝辛温,宣通阳气;炮姜苦温,温经而善走血分;桃仁、红花、泽兰、益母草活血化瘀通经;白芍养血敛阴,以润鼻甲之粗糙;地龙抗过敏;路路通通窍;升麻为引经药,载诸药上行;甘草调和诸药。这是干祖望对付非常规病的变法,但是这次的不按常理出牌也是随证而治的体现,实践了以常达变的理论。

干祖望还自拟一外用方,用五倍子20%,辛夷20%,白蔻仁20%,石榴皮20%,蝉蜕15%,姜5%,共研成细末,用纱布包裹,每天早晨塞入鼻腔,每次半小时。

并时常嘱咐患者注意自己对何种环境、食物或其他物质过敏,尽量避免与致敏原接触。不要陡然进出于温差悬殊的环境。经常做鼻部按摩,坚持冷水洗脸。呈季节性发作者可在发作季节前,服用玉屏风散或补中益气汤、益气聪明汤以作预防。急性发作时,除服药外,亦可按摩迎香穴,至局部发热为止。

·案十四·

陈某,男,45岁,南京通信工程学院。1995年11月14日初诊。

鼻病七年。发病之初,鼻涕量奇多,偶为黄色。两年之后,诸症加重,增添鼻痒而狂嚏,嚏后清涕滂沱。日必所作。嚏后涕量也很多。平躺时多逆吸倒流从咽部流出。晨最为严重,上午八点以后可以缓解。至于狂嚏,依然不减当初。平卧之后,在下侧之耳,有客观性耳鸣。一贯易感冒。

检查:鼻黏膜偏于淡白。鼻中隔左右两嵴突,右下甲肥大。舌苔薄,脉细。

医案:病鼻六年不愈,肺气必然亏虚,肺一虚,卫气安有巩固之理,责是稍一刺激,即狂嚏连连。治从益肺固卫。

处方:

黄芪10g  防风6g  白术6g

干地龙10g  蝉蜕3g  桂枝3g

白芍6g  诃子肉10g  石榴皮10g

甘草3g 7剂煎服

二诊1995年11月24日。药进10剂,涕量减少,黄者更少。狂嚏鼻痒,亦减少其三分之一,唯通气仍然失畅,无改善可言。

检查:鼻黏膜偏淡白,两下甲水肿,右腔有浆液性分泌物潴积。舌苔薄,脉细。

医案:方裁补敛,反应良佳。涕多狂嚏,得以缓解。唯鼻塞不通,仍然巍然无动。原方深入,酌参化瘀活血,方仿《医林改错》之还五汤。

处方:

黄芪12g  白术6g  防风6g

干地龙10g  桂枝3g  诃子肉10g

红花6g  桃仁10g  茺蔚子10g

甘草3g 7剂煎服

三诊1995年12月8日。上方又进两周(14剂),鼻塞稍稍缓解。涕量减少方面变化不大。耳鸣消失,在此段时间没有过感冒。狂嚏还有一些。

检查:鼻黏膜已红润正常。舌苔薄,脉细。

医案:冬为藏令而取用敛剂,尚感适宜。仍从原旨深入。化瘀为主,收敛辅之。

处方:

红花6g  桃仁10g  五灵脂10g

当归尾10g  赤芍6g  五味子10g

干地龙10g  石榴皮10g  诃子肉10g

路路通10g 7剂煎服

四诊1996年5月17日。时隔数月,出差未能复诊。清涕仍然,一无敛迹。通气尚可,鼻咽腔潴涕依然。痰中多时未见血丝。过敏之嚏已少,偶然尚可一作。脾胃一受轻凉,即隐痛。

检查:咽后壁污红,充血。鼻(-)。舌苔薄,脉细。

医案:药取偏温则涕血,偏凉则腹泻,大有“施朱与墨两难”之概。加之进药又有“一曝十寒”求痊较难,冀策两全,斟取李东垣学说。

处方:

党参10g  白术6g  茯苓6g

山药10g  白扁豆10g  益智仁10g

乌药6g  焦米仁10g  陈皮6g

甘草3g 7剂煎服

五诊1996年6月7日。涕量减少一些,鼻咽腔滞涕仍难消除。鼻痒多嚏已改善。肠胃等刻下很正常。

检查:咽(-),鼻(-),鼻咽腔(-)。舌苔薄,脉细。

医案:稠涕潴积,顽难消爽,已无外邪之扰,可以消饮兼施。

处方:

党参10g  白术6g  茯苓10g

陈皮6g  半夏6g  山药10g

乌药6g  益智仁10g  鱼腥草10g

甘草3g 7剂煎服

六诊1996年8月27日。时隔80天,药进14剂。鼻痒狂嚏,改善不多,涕量较多,色白质稀。

检查:鼻咽(-)。舌苔薄,脉平。

医案:脾为生痰之本,肺为贮痰之器,痰涕同源,治取一辙。补脾以制其生,益肺以制其多。前方估计有效,事在中途辍药耳。

处方:

党参10g  白术6g  茯苓10g

陈皮6g  半夏6g  山药10g

乌药6g  益智仁10g  百合10g

甘草3g 7剂煎服

七诊1997年2月8日。久病鼻恙,久治之下,仅仅获得改善。所幸者主病,作痒、狂嚏,兼症消化不良,基本俱告消失。刻下所苦为鼻咽部分泌物奇多,不稀亦不稠。平卧之际,下侧鼻腔呼吸不畅。

检查:鼻腔正常,前庭稍有充血。舌苔薄腻微糙,脉细。

医案:中岳鼻症,困扰多时,终致脾阳怠乏。即清阳之难升,更无温养而精微不化,津液而流窜为痰涕。故而前者鼻塞作于平卧之际,后者咽鼻停留痰涕而难清爽。治取健脾制痰、升清通窍。

处方:

升麻3g  党参10g  白术6g

茯苓10g  山药3g  陈皮6g

白扁豆10g  黄芪10g  桔梗6g

甘草3g 7剂煎服

按语:本案患者从1995年就诊,一直坚持到1997年,时间跨越15个月,这份医案的收集颇为难得。为何叫合纵连横法呢?这是战国末年出现的两种政治手段,“合纵”即六国联合,纵而抗秦,“连横”即秦对六国逐个拉拢,分而灭之,故当时以苏秦、张仪为代表的纵横家巧舌游说,手段百出,纵横捭阖。干祖望把这一招用于治病,由于病程漫长,干祖望在临证过程中屡变手法,层出不穷,也是纵横捭阖。

鼻鼽六年不愈,肺气必然亏虚,肺虚故卫气无巩固之理,所以稍一刺激,即狂嚏连连。干祖望从益肺固卫、和营敛涕治疗。方中玉屏风散(黄芪、白术、防风)益气固表,桂枝、白芍调和营卫,地龙、蝉蜕对抗过敏,石榴皮、诃子肉收涩敛涕。二诊时诸症减轻,奈何鼻塞始终无向愈之态,此时一般会考虑加用辛夷、苍耳子等通窍药,或坚守原方,但干祖望的思路不肯拘泥,开始纵横捭阖,竟考虑用补阳还五汤,补阳还五汤是王清任《医林改错》中的名方,治疗气虚血瘀之证,原方适用于半身不遂,口眼斜,语言謇塞,口角流涎。干祖望认为该患者也是气虚血瘀之证,久病必致气虚,鼻黏膜偏淡白,两下甲水肿可为佐证,久病又可致血瘀,此类患者的清涕量多与瘀血有一定联系,水与血生理上皆属于阴,相互倚行,互宅互生,水病可致血瘀,瘀血可致水溢,水溢可病血,血结亦病水,血不利则为水,参以活血有助于提高临床疗效。四诊之时患者清涕又见,且痰中带血丝,兼之脾胃受凉则痛,治疗颇为棘手,药取偏温则涕血,偏凉则腹泻,大有“施朱与墨两难”之概。加之进药又有“一曝十寒”,求痊较难,冀策两全,斟取李东垣学说,干祖望灵机一动,举一隅而以三隅反,又从健脾论治,脾为中土之脏,运化全身水湿,脾气健旺则水津四布五经并行,脾失健运则气不摄水,清涕滂沱,方从参苓白术散化裁,又加缩泉丸温肾敛涕。以后三诊皆宗健脾论治,而又不千篇一律,同是健脾,细看又有差别,而无斧凿之迹。五诊时患者稠涕潴积,故方中有法半夏、鱼腥草清热化痰排脓。六诊时涕量较多,色白质稀,考虑脾为生痰之源,肺为贮痰之器,补脾以制其生,益肺以制其多,方中加一味百合,取百合固金汤之意,肺阴得固,兑金能充。七诊患者诉鼻塞作于平卧之际,又予以升清通窍之法,升麻升举清阳,桔梗载诸药上行。

本案是中医随证而治的体现,同是一个病例一个病种,不同时期表现出不同特点,治法就有所差异,干祖望看似合情合理、信手拈来的纵横捭阖之法,其实凝聚了辛勤的汗水和丰富的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