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光迈舞步而要研究内心激情
“哑剧”使芭蕾摆脱纯装饰风格而具有更丰富的表现力,只有这种“表现力”才能使芭蕾征服观众而完善自身。诺维尔意识到这一点,说:“舞蹈不去对灵魂施加它能够产生的征服力量,只是刻意追求悦人耳目,这是多么可羞……不要光迈舞步,而要研究内心激情。只要使我们的心灵习惯于体验激情,表达激情的困难就会消失。那时,面部表情也就刻画得出内心激荡的一切影响,就可以表现出千变万化的特色,就可以使外部动作刚劲有力,以燃烧的笔触描绘我们感觉上的激动不安和我们内心深处的激动不已。”(第24页)
“哑剧”的表现不能不研究“内心激情”,而研究“内心激情”则必然要首先扔掉冷冰冰的面具和摆脱硬梆梆的鲸骨裙。诺维尔指岀:“取消掉面具,难道不正可以促使舞蹈者力求表现得更生动、更真实吗?……不是可以使自己的面孔表现出应有的主要性格特征吗?……有些人硬说,面具有两个用处:第一是整齐划一,第二是可以掩盖由于吃力地表演而产生的面部抽搐和怪相。首要的问题是,这种整齐划一是好事情吗?……我觉得整齐划一是歪曲真实、破坏艺术真实性的。”(第84—85页)同时他还指出:“我再也不愿意要那种‘小桶裙’。它们硬梆梆的,在某些位置中简直是把屁股搁到肩膀上去了,任何轮廓都看不见。我还要禁止服装的任何对称安排,这种安排冷冰冰,艺术上毫无雅趣可言,也谈不上优美。我倒宁愿看见舞蹈者披着简简单单的轻纱薄罗,颜色有鲜明的对比,让我看得出舞者的身段……我要把我们女舞者可笑的鲸骨裙裁去四分之三,这种裙子也是同舞蹈的自由、快捷,同迅速而热烈的情节开展不相容的;而且它使舞者失去了苗条的身段,看不出身段应有的恰当比例,减少了手臂的悦人魅力,它可以说是葬送了一切人体美……”(第74页)
将面孔、人体从面具以及小桶裙、鲸骨裙中解脱岀来,只是为“内心激情”的表现提供了一个前提。诺维尔进一步认为“手势”在“内心激情”的传达中占有举足重轻的地位。他说:“(舞蹈)演员的职责在于:通过自己的动作和手势的逼真表演以及脸部表情,把内心已经激发起来的感情和激情传染给观众从而打动他们的心扉。演员除了手势没有其他语言,除了脸部生动的表情没有其他词汇,除了眼睛没有其他力之源泉……”(《舞蹈论丛》1988年第2期第110页)显然,在诺维尔看来,“手势”是传导“内心激情”的惟一“语言”。当然,对“手势”本身也要加以区分:“朴素和自然的典雅手势是使讲话美丽动听的装饰品,它赋予思想以庄重,赋予句子以力量……约定俗成的手势是可笑和蹩脚的;在镜子前琢磨出来的手势是错误的和不真实的;以感情和激情为基础的翩翩风度是准确和富有表现力的,它是灵魂和内心感受、激情的使者。手势,根据我的理解,是大自然赋予人的第二器官。但是,只有灵魂命令它说话的时候,它才能被人们所理解。”(《舞蹈论丛》1988年第3期第93页)基于此,诺维尔鲜明地提出:“我禁不住要反对这样一些芭蕾大师:他们固执到了荒唐的地步,竟然要求演员们刻板地模仿他们的动作、手势和姿态。正是这种要求妨碍了舞蹈家天然风姿的发展,窒息了他们特有的内在表现力……怎么可以给情节动作(即哑剧)规定一成不变的准则?手势动作,难道不正是心灵的产物、内心活动的忠实传导吗?”(第7—8页)
既然“手势”应是“心灵的产物”,是“内心激情”的忠实传导,要使手势得体就要研究“内心激情”的丰富性。在诺维尔看来:“激情人人都有,不同的只是感受的程度。激情烙印的深浅、作用的大小因人而异,形之于外的激情程度、冲击的程度也多少不一。这一原则既经确立,而且大自然每日也予以证明,我们就更有理由使舞姿千变万化,使表情有无数层次差异。这样的话,每个人物的无言动作也就不会单调一律了……能够这样做的人就是一位忠实的模仿者。”(第5页)由此出发,诺维尔进一步要求:“舞剧大师应该力求为所有舞蹈演员设计出各有差别的动作、表情和性格;他们应该经由种种不同的道路达到一个目标。齐心协力地通过各自手势中和模仿中的真实性,共同描绘创作者精心为他们设计的情节。”(第17页)这样,诺维尔的芭蕾革新主张又回到了“摹写自然”的主旨。
诺维尔的舞剧创作思想,如果用比较精练的语言来概括,就是“摹写自然”“贯穿情节”“致力哑剧”和“遵循激情”。可以看出,诺维尔所主张的是一种现实主义的舞剧观,是一种“戏剧性”的舞剧观,也是一种“流动的绘画”(有别于“可视的音乐”)的舞剧观。从今天的角度来看,他或许对舞蹈自身的语言逻辑有所忽略;但他使芭蕾摆脱了冰冷冷的装饰风格,投入充满生机的自然从而完善着舞剧艺术的表现力,并进而提高了舞剧艺术的社会文化品位。这无疑使后来者获益匪浅,也无疑为芭蕾日后的辉煌成就奠定了一个最为坚实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