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维尔“舞剧莎士比亚化”的尝试

二、诺维尔“舞剧莎士比亚化”的尝试

(一)舞蹈应该是美妙的自然界的忠实模仿

正如索列尔青斯基所言:“把诺维尔的舞剧创作称之为‘舞剧莎士比亚化’的尝试,是恰如其分的。”诺维尔时代面对的芭蕾现状,有两个十分尖锐的问题:一是芭蕾艺术对矫揉造作的舞步的追求与时代的启蒙思潮和“回归自然”的呼声形成尖锐的对立;二是芭蕾艺术自身编排上“几何形式”的完美与其对人生激情、人生场景表现的乏力形成强烈的反差。所以,诺维尔在《书信集》“第一封信”(这个“书信集”共由十五封信组成)的第一句话说的就是:“先生,诗歌、绘画和舞蹈都是,或者说都应该是对美好的自然界的忠实模仿。”那么,“舞蹈”该如何去“忠实模仿”美妙的自然界呢?诺维尔以一种对现实加以批判的眼光写道:“如果我们的舞剧是苍白无力、千篇一律、结构松散的,如果它们缺乏任何思想基础,如果它们缺少表现力、没有特色……那么我再说一遍,这与其说是艺术的过错,还不如说是艺术家的过错——难道他们不知道吗?同哑剧相结合的舞蹈就是一种模仿艺术。我倾向于这样的一个结论。因为我观察到,大多数编导只是奴隶般抄袭某些舞步和花样……在这些编导的作品中很难(如果不说是不可能的话)发现什么创造性的结构、高雅的画面和自然的队形,一个花样到另一个花样的过渡也不很严谨、不很精确……当我们的同行们努力准确地模仿自然,在舞台上表现带有色彩和层次的(按照每个具体情况需要)各个不同的激情的时候,他们也会感觉出这一点的。”(《探索芭蕾(下)》第15—16页)可以看出,“模仿自然”是诺维尔进行舞剧革新而高擎的大旗。所谓“忠实模仿”就是文中那个用许多定语来准确表述的语句,即“在舞台上表现带有各种色彩和层次的各个不同的激情”。因为只有如此,才可能改变文中所言三个“如果”的舞剧现状——改变舞剧的苍白无力、千篇一律、结构松散;改变舞剧的缺少任何思想基础;以及改变舞剧的缺少表现力、没有特色。细细想来,诺维尔所言“模仿自然”与我们今日所言“表现现实”在本质上是相通的——因为二者都将所言的主张视为艺术创新的内在驱力和有效路径。

(二)一部编得好的舞剧就是一幅活的图画

请注意,诺维尔在高擎“模仿自然”的大旗之时,格外强调了“忠实模仿”——这个“忠实模仿”其实就是我们在提倡“表现现实”时的“真实性”的问题。诺维尔《书信集》指出:“一部编得好的舞剧,应当就是一幅活的图画。它能表现出某个民族的激情、性格、风俗、礼仪和生活特色。因此,不论是哪一种题材的舞剧,它都应该是哑剧,并且通过(演员的)眼神同观众的心灵交谈。如果舞剧失去了表情,如果其中没有鲜明的画面和强烈的情景,它就仅仅会是平淡无力的单调的演出场面。舞剧艺术受不了平庸,犹如绘画一样,它力求完美。当然,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因为它的目的在于准确地模仿自然。然而最困难的还是抓住那种特殊的、迷人的真实性——这种真实性会不由自主地引起观众的幻觉,转瞬间会把观众带进一个令人心旷神怡的场面……”(《探索芭蕾(下)》第18页)为此,《书信集》进一步指出:“编导应该力求使每个舞蹈演员都有自己的动作、自己的表情和自己的性格。他们应该通过不同的道路走向同一个‘模仿’目的,齐心协力地描绘编导为他们设计的行动。如果在舞剧中是一遍‘单调’,如果在其中看不到自然界中丰富多样的色彩、形式、姿态和性格,如果细腻入微、难以捉摸的(但却是真实的)色调层次在舞剧中得不到巧妙处理,那么画面就只会是出色原作的一个平庸摹本——它不会有力量,不会打动我们的心灵,不会让我们为之激动。”(《探索芭蕾(下)》第23页)在这里,“忠实模仿”的“真实性”问题,更多地指向对“自然”的细致观察,以及在此基础上的对“细致观察”的准确表现——这个“准确表现”将由舞剧各戏剧要素的结构来实现,如《书信集》所言:“要记住,富有表现力的场面和情境是你结构中最重要的东西。必须强迫你的群舞演员跳舞,但又让他们的舞蹈言之有物,也即通过舞蹈进行描绘,像哑剧演员那样做出‘戏’来,让情感不时地改变他们的面貌。如果每个演员的手势和面部表情在每时每刻都符合他们自身的心灵运动,表达出真正的感情,你的作品就有生气了。永远不要在脑袋里塞满了花样组合、却没有健全思想的情况下去排练;你的想象力如果被你所要表现的内容所打动,就会向你提示合适的舞蹈画面、舞姿和手势,在你的画面中一定会出现热情的力量。如果你自己被你要表现的那些形象所吸引和激动,你的这些画面就一定会具有真实感。”(《探索芭蕾(下)》第28页)

(三)现实性、真实性与“诗意的真实”

由“模仿自然”的现实性,到“忠实模仿”的真实性,诺维尔进一步谈到了舞剧特征的“诗实性”的问题。“诗实性”是笔者据诺维尔的主张臆造出来的一个概念,意思是“诗意的真实”。用诺维尔《书信集》的话来说,叫做:“舞剧不管属于哪一种题材,都应该跟诗一样,具有两个方面,即质的方面和量的方面。大凡可感之物均具有物质、形式和表象……舞剧的物质材料都是‘情节’,为了把这个‘情节’表演出来,就要运用经过巧妙安排的不同形式,形式的外在表象是它那些各不相同的构成部分。可以说,形式构成了舞剧质的方面,而长度则构成了它量的方面。可以看出,舞剧刻意服从诗所听命的那些规则。尽管舞剧与戏剧的悲剧和喜剧不同,它不必服从时间、地点、行动都应该统一的‘三一律’;但它同样要求遵循构思的统一,即一切场面都应该相互联系,它不能忍受话剧所听命的那些规则;如果给自己带上这些镣铐,将会彻底消灭作为戏剧演出的舞剧,也会彻底消灭构成舞剧全部审美的独特性。”(《探索芭蕾(下)》第44页)为了帮助编导理解“舞剧全部审美的独特性”(也即我们所说的“诗实性”),诺维尔强调了“音乐”对于“情节舞蹈”、或者说对于“舞剧表达”的重要意义。他说:“在音乐和舞蹈之间,存在着极其密切的联系。舞剧编导如果从实际知识方面熟悉一下音乐这门艺术,将使他能够更清楚地向作曲家说出自己的构思——如果他除了高雅的趣味还能掌握技巧,那么他就可以在必要时亲自创作一个所需的旋律,或者向作曲家提示这旋律有代表性的特征;如果这些特征是有表现力的、多样性的,那么也会丰富此后舞蹈的表达。好的音乐应该会描绘,应该能说话;在对音乐做出反应的时候,舞蹈仿佛成了一个回声,它顺从地跟随音乐去再现音乐的内容。”(《探索芭蕾(下)》第32页)他还说:“舞蹈音乐是、或者应该是一个提纲,它规定和预先决定着每位演员的动作和表演;演员应该表述这个‘提纲’的内容,以富有表情的、精力充沛的姿势,以及生动活泼的脸部表情,把这个‘提纲’变得人人能懂。可以说,‘情节芭蕾’乃是加进音乐之中的思想的导体,它的使命是指导并清楚、直观地解释这些思想。”(《探索芭蕾(下)》第4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