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联芭蕾的“三大发展阶段”和“四个发展倾向”
认同格里戈罗维奇,不仅是认同他的“喜欢情节芭蕾”,而且也认同他的“古典芭蕾是一个体系、是基础”。这使得肖苏华在一年半的“高访”学习中对“苏联芭蕾”进行了全面、系统的研究。为对中国的舞剧事业有所启迪,他撰写了长文《论苏联芭蕾的昨天、今天和明天》。文章指出:“十月革命后的苏联芭蕾经历了三大主要阶段:第一阶段是从1917年到二十年代末。这一阶段有两个明显特征,一是为保卫‘古典芭蕾’的生存权利而展开的激烈斗争……由于列宁的直接过问,古典芭蕾才免遭灭顶之灾。不仅取得了在刚刚诞生的社会主义社会中生存的合法性,而且保留、抢救了一大批经典剧目。二是从内容、形式、结构、表现手法、舞蹈语言等方面进行了许多新探索和新试验……以戈尔斯基、洛普霍夫和戈列依卓夫斯基为代表的艺术家创作了一批有相当艺术价值的新作品……但由于种种原因,这些探索和试验中途夭折了。第二阶段以1927年创作的新剧《红罂粟花》(也译为《红花》)为标志,苏联芭蕾进入‘戏剧芭蕾’时期。整整三十年,戏剧芭蕾产生了许多优秀剧目,如《罗密欧与朱丽叶》《巴赫奇萨拉依泪泉》《巴黎的火焰》等;一批新的舞剧编导如拉甫罗夫斯基、扎哈罗夫、瓦伊诺年、雅克勃松等也脱颖而出……‘戏剧芭蕾’的主要功绩,在于它强调舞剧戏剧结构的完整性,深化了舞剧的思想内容,拓宽了题材的范围,沟通了芭蕾艺术与现代生活的联系,提出了一些新的美学原则,奠定了苏联芭蕾现实主义创作思想的基础……(但是)‘戏剧芭蕾’过分地倒向戏剧一边,忽视了音乐、特别是与音乐密不可分的舞蹈的作用,从而导致了舞蹈语言的贫乏化、简单化、生活化,哑剧成分过重,创作思维公式化等致命缺陷。由于‘戏剧芭蕾’过分追求所谓‘生活的真实’,出现了一种反映生活表面化的、自然主义的倾向,‘生活中的舞蹈’取代了‘舞蹈中的生活’。总而言之,‘戏剧芭蕾’虽然曾经对舞剧艺术的发展起到过积极作用,但后来逐渐暴露了一些致命缺陷而走向衰落……1957年格里格罗维奇创作的舞剧《宝石花》标志着苏联芭蕾进入第三阶段,也即‘交响芭蕾’时期……1959年别利斯基创作的舞剧《希望之岸》,以及1961年格里戈罗维奇创作的舞剧《爱情的传说》等,才最终确立了‘交响芭蕾’在舞剧创作中的主流地位,改变了苏联芭蕾的发展方向——‘交响芭蕾’与‘戏剧芭蕾’最大的区别在于,前者的舞剧结构是‘音乐-舞蹈’式的,而后者的舞剧结构是‘戏剧-舞蹈’式的。这是一个至关重要的根本性区别,是对舞剧创作思想的重大发展。”(《舞蹈论丛》1989年第2期第92—93页)
对于“十月革命”后苏联芭蕾三大阶段的分析,肖苏华意在关注“后交响芭蕾”时期苏联芭蕾的发展趋向,并且他在三十年前就关注了艾夫曼(后“格里格罗维奇”?)的创作。肖苏华指出:“交响芭蕾发展到今天也必须有所创新,否则难免重蹈‘戏剧芭蕾’的覆辙……从我一年半的考察情况来分析,苏联芭蕾的发展可能会出现以下倾向:(一)全方位地扩大创作思想基础。我们知道,目前世界戏剧公认的三大体系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布莱希特和梅兰芳(以此代表‘中国戏曲’)。‘斯坦尼’体系在苏联一直占绝对领导地位。但近几十年来,苏联电影、戏剧、芭蕾等以明显受‘布氏体系’影响。比如白俄罗斯舞剧编导叶利萨里耶夫就大胆采用‘布氏体系’,有意‘破坏’历史真实和情节的逻辑性,随意运用时空的交叉和间离效果,引导我们重新认识世界……编导不是在塑造一个人物典型,而是要勾画出一种人的类型。这种类型人物比人物典型更抽象、更概括、富有更深内涵。这是‘布氏体系’中一个重要的创作思想……(二)探索人生的哲理和意义。这是整个现代文艺发展的一种倾向。随着社会的变迁,科学技术的高速发展,人的价值观念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同时人们越来越清醒地认识到哲学和文艺这两种意识形态之间相互渗透、相互制约、相互影响的关系……各种‘主义’从不同的角度促进了文艺作品中思想化、理性化、哲理化的倾向。艺术家们不再满足于津津有味地叙述生活中的故事,而是转向用哲理去分析和思考生活的本质和人生的意义……比如在芭蕾舞剧中出现了好几个版本的《卡门》,每个版本对梅里美的原著都作了不同的解释——编导们不拘泥于原著的情节,而是从各自不同的角度去解释造成卡门悲剧的根本原因。换句话说,他们对故事发展的事象逻辑不感兴趣,而是调动一切手段去讲‘事理’。这或许也正是许多现代作品比较难懂的原因所在……(三)进一步‘音乐化’‘交响化’……芭蕾三百多年发展史,真正的‘音乐芭蕾’或‘交响芭蕾’也不过是近半个世纪的事。其最杰出的代表在西方是巴兰钦,在东方是格里戈罗维奇……他俩一人选择了纯粹的、无情节的舞蹈,另一人却专门创作富有曲折复杂情节的芭蕾舞剧。我认为今后苏联芭蕾会朝着把他俩的不同风格有机结合在一起发展……(四)开拓作品的现实意义,加强作品的现代感……绝大多数艺术家认为现代题材的舞剧和现代剧目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不应混为一谈,有些现代题材的剧目没有触及到人们最关心的问题,没有把握住时代的脉搏,因此不能称之为‘现代作品’。相反有一些历史题材,或根据名著创作的舞剧倒非常富有现代气息……苏联的许多编导开始意识到,只有积极开掘各种不同题材的现实意义,甚至是打破对一些经典著作的传统解释,突出他们的现代感,才能在当代观众心中产生共鸣……”(《舞蹈论丛》1989年第2期第94—95页)实际上,肖苏华在三十年前指出的苏族芭蕾的“发展倾向”,对于我们今日的舞剧创作也是具有相当启示意义的——特别是“开拓作品的现实意义”和“加强作品的现代感”,仍然值得我们认真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