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者编创的唯一任务就是说出自己的话

九、舞者编创的唯一任务就是说出自己的话

批判“以舞为本”的绝症,王玫还是显得信心满满;但批判“素材被内容”的顽疾,王玫似乎有点力不从心——因为你自己能拿得出来说道的大型舞作,不也就是《我们看见了河岸》《雷和雨》《天鹅湖记》以及《洛神赋》吗?!这时,她想想还是拿舒巧来说事。王玫在文中写道:“舞蹈的一些观念已经影响了中国舞蹈编创几十年,以后还将继续影响下去,素材的‘被内容’就是一例。素材‘被内容’先是观念引领,承认素材‘被内容’是正当,之后现象才大行其道——素材正当地替代了编创,‘素材舞’正当地替代了‘编创舞’,素材的观念也正当地替代了编创的观念……结果就是‘主体编创’而不‘主体意识’(这在舞蹈编导教学中又称‘没有立意’)……立意有两种:素材的立意和作品的立意。素材的立意就是他人的立意,其‘意’已经由他人在过去的作品中确立而完成;作品的立意就是自己立意,其‘意’需要自己在未来的作品中确立并完成。这两种‘立意’相互运动——素材的立意由作品立意运动而来,作品的立意也由素材立意运动而来。这两种‘立意’既可以是两件事象,也可以是一件事象不同的两个‘面’——素材的立意是作品立意的前世,作品的立意是素材立意的今生,二者不断轮回。对于二者的轮回需谨记一个原则;素材的立意只是工具,作品的立意才是内容;素材的立意可助力作品立意,却不能替代作品立意。”(《舞蹈》2012年第6期的第32页)现在总算听明白了,王玫所谓的“素材被内容”是说编者的编创只是“素材的立意”而无“作品的立意”,这其实意味着是没有“主体意识”的“主体编创”,并且这已然是我国舞蹈编创的一个“基本格局”——舒巧是超然于“基本格局”的一个例外!

王玫指出:“舒巧老师……以自己一生编创的三十多部舞剧为‘工具’而参透了一个最重要、也是最基本的问题——作者与原著到底是什么关系?在此,‘原著’就是‘素材’。她的参悟并不是一蹴而就,而是艰难地由三个阶段而成长。第一阶段,她这个编创主体成了客体,原著这个客体却成了主体。这一阶段的她昏昏欲睡,其编创无不是以吃透原著而竭尽全力,无不为以是否‘体现了原著精神’为判断自己的编创水准,她为表现原著而殚精竭虑,其舞剧《奔月》《岳飞》与《画皮》就编创于这个阶段。第二阶段,她这个编创主体还是客体,原著这个客体还是主体。但是,这一阶段的她有所觉醒,在尊重原著精神的基础上,她开始希望放进自己的观点,舞剧《玉卿嫂》《胭脂扣》就编创于这个阶段。第三阶段,她这个编创主体真正成了主体,原著这个客体也真正成了客体。这一阶段的她彻底觉醒了,她以编创者的主体身份‘随心所欲’地调理原著,并使原著成为素材,成为表达自己思想感情的工具和载体,舞剧《三毛》就编创于这个阶段。舒巧老师曾经与笔者交谈:‘编创中哪有什么原著?哪有什么人物?只有自己。表现出的原著只是自己对原著的解读,表现出的人物也是是自己对人物的认识。一切都是自己,也只能是自己’……舒巧老师的这个认识就植根于一个事实,即编创就是一个动作。编创的一切属性,都必须依据这个动作发生的品质而界定……在编创这个动作的发生中,只有一个主体,那就是编创者;一切原著以及人物,都与原著和人物无关,而是编创者这个唯一主体对原著和人物的个人解读。舒巧老师有一句名言:‘舞蹈编创的唯一任务就是说出编创者自己的话’。”(《舞蹈》2012年第6期第33页)行文至此,我们认为对王玫“舞蹈创作思想”的述评可以告一段落了。因为此后王玫虽然也亮出不乏思考性的文笔,但大多与中国舞协邀请她参加的各种活动相关,比如《侧看——“2015青年舞蹈人才培育计划”》(《舞蹈》2016第1期)、《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情之一就是和你们一起跳舞》(《舞蹈》2017年第1期)、《“班门”说傩》(《舞蹈》2018年第3期)、《感受可以看到的,思考可以感受的——由内蒙古“深扎”想到的》(《舞蹈》2018年第5期)……虽然此间也或多或少地会关涉到“舞蹈创作思想”,但不会超越对“以舞为本”的批制,不会超越对“素材被内容”的批判——同样不会超越的,是她一直主张的创造一个“表现内在经验”的舞蹈载体。

(原载《当代舞蹈艺术研究》2021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