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日报》中的“艺文屑”诗学批评阐述

三、《民国日报》中的“艺文屑”诗学批评阐述

《民国日报》除了刊载上述重要诗话外,还曾有一个专门的“艺文屑”版块。“艺文屑”从1916年5月3开始刊载,一直到1917年3月为止,共刊74篇。前期由姚鹓雏主笔;1917年2月18日开始,由成舍我主笔。当然,除两大主笔外,胡朴安、陈匪石、蒋湘君、姚民哀、叶楚伧、胡寄尘等也有撰稿,阐发各自的诗学批评见解。“艺文屑”类于随笔式的诗话,每篇只有几百字不等,却也是重要的诗学批评阵地。其主要涉及到两方面的内容:

第一,讨论治学法门,指导学诗途径。姚鹓雏指出:“治诗不尽由学,也出于天分者。强半而学,则何以致力焉?性情、怀抱,人人相殊;刚柔、好恶,缘分以各异。欲萃数十百人,乃至千万人而董理之,以一编为准,谈何易乎!”故他提出学诗初步既要“开浚才智”,又要“示以矩度”[44]把积理充学,作为师古的重要道路。他在“艺文屑”中对原本、用典、诗境、灵机、位置、枵响、雅俗、辨体、规模、矜庄、寓言、天机、新陈、打油、改诗、断勾、断句、模拟、诗律、不苟等方面都作了详细分析。叶楚伧则认为:“无代无糟粕,无人无糟粕,而糟粕所在,最易熏染。学古人诗者,不可不知。”[45]对于学诗者也提出了精妙见解。胡寄尘认为:“诗文以才胜者,而患其率;以学胜者,而患其滞;以才胜者,老不如少。老则才减也;以学胜者,少不如老,老则学深也。”[46]对学诗的才力、学力与阅历等的关系作进一步诗学思考。

第二,知人论世,对历代代文人以精要评介,也是“艺文屑”诗论中的重要内容。

(1)评古代诗家。“艺文屑”喜论历代诗人诗话。如姚鹓雏“论诗文”条目云:

以言诗:庙堂,则须沈、宋;田野,则须王、孟;属辞比事,则须元、白;旖旎风情,则须温、李。以言文:论议,宜昌黎;传记,宜欧阳;阐幽发微,宜东坡;载事简削,半山。或问:今之樊山于文、于诗,将何所宜?曰:宜作谢表。其人生平惯受人恩,复又才智,以缘饰之故,作谢表为独清之斋简,即其前才也。[47]

(2)评近人之诗。“艺文屑”尤重近代诗人创作,也给予相应诗学批评。如姚鹓雏评云:

王壬秋如佛手,色香自古,微见风味。

陈散原如石榴,红紫斑斓,微绝细碎。

樊云门如杨瓜,初食甘脆,久食必泻。

郑海藏如橄榄,生涩之下,颇能回甘。

范伯子如荔枝,日啖三百,始得佳趣,偶取一二,亦寻常耳。

诸贞长如葡萄,浅红深碧,古雅宜人。

黄晦闻如江橘,甘芳之中,别饶淡远。

叶小凤诗,如宽皮柑子,闳硕有余。

柳亚子诗,如哀家梨,俊爽沁齿。

庞檗子诗,如初熟杨梅,恰到佳处。

叶中冷诗,如密浸青梅,甘酸俱备。

刘三诗,如生姜甘蔗,愈老愈佳。

苏曼殊诗,如四月樱桃,小颗晶莹,风致别具。

或谓鹓雏何如?曰:如近日市上之新会橙,干枯无味,然故自不可多得。[48]

不但如此,他还以生动的形象来论人,如叶楚伧喜欢以苍劲健语作诗文,吐属却“恂恂如妇人”柳亚子病口吃,文字却“气魄雄伟,好作激昂慷慨语”等不乏精彩的评论。

值得注意的是,对于唐诗与宋诗的讨论,一直贯穿于“艺文屑”始终。唐诗以神韵;宋诗以言理,本各有轩轾。姚鹓雏提出“论诗而区唐宋,非知言也”[49]的论断,也具有时代性。

成舍我在“艺文屑”中也有发表论诗条目,如理论批评方面,有论小序、论诗话、论诗、论诗文等,作家作品方面,有论李白、论李杜、论中晚唐诗、论明七子、论龚定庵等。其以简短精悍的诗学理论,为报刊诗学的兴盛起到重要推动作用。

《民国日报》刊载的诗话内容丰富,论诗不乏高见。除具有理论意义的作品外,他如庞树柏《褒香簃诗词丛话》、燕子《绿沉沉馆诗话》、无名氏《湖海诗话》、姚民哀《息庐随笔》、胡怀琛《波罗奢馆诗话》、侧帽逃禅《积渊阁诗话》、鬓荭女史《桐荫丽话》等诗话作品,也是一批重要的诗学批评文献资料。

【注释】

[1]《民国日报》有三种存世:除上海《民国日报》外,还有《广州民国日报》(创刊于1923年6月,首任社长兼编辑主任孙仲瑛,营业部主任叶健夫,编辑有吴荣新、甘乃光、汤澄波、黄鸣一,主要内容有评论、大元帅令、本报专电、东方通讯社电、特别纪载、本省要闻、小言、本省新闻、本市新闻、各属新闻、琐闻、中外要闻、外国通讯、译闻等。)《汉口民国日报》创刊于1926年11月25日,报社经理是董必武,宛希俨、高语罕、沈雁冰等人先后担任总编辑。该文的《民国日报》,专指上海《民国日报》。

[2]《国会与报界责任》,《申报》1916年7月22日。

[3]方汉奇:《中国近代报刊史》,山西教育出版社,1981年,第726页。

[4]《民国日报》,1916年1月22日。

[5]《民国日报》,1916年6月13日。

[6]《民国日报》,1916年1月13日。

[7]《民国日报》,1916年7月7日。

[8]《民国日报》,1916年7月22日。

[9]《民国日报》,1917年9月8日。

[10]《民国日报》,1916年7月18日。

[11]《民国日报》,1916年1月24日。

[12]《民国日报》,1918年3月12日。

[13]《民国日报》,1918年2月2日。

[14]实际上,近代宋派诗家,如何绍基、陈衍、郑珍等人都非常重视诗人的“不俗”之气。何绍基认为“同流合污,胸无是非,或逐时好,或傍古人,是之谓俗。直起直落,独来独往,有感则通,见义则赴,是谓不俗。”(《使黔草自序》)通过不依傍、不逐时的求真求情,维护诗人高洁的遗世独立之精神。

[15]黄霖:《近代文学批评史》,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第117页。

[16]关爱和:《自立不俗与学问至上:清代宋诗派的两难选择》,《文学遗产》,1998年第2期。

[17]《民国日报》,1918年4月1日。

[18]陈师道:《次韵答秦少章》,《后山集》后山居士文集卷第二,宋刻本,第13页。

[19]《民国日报》,1916年6月13日。

[20]《民国日报》,1918年11月11日。

[21]《民国日报》,1918年11月11—14日。姚锡钧:《论诗绝句二十首》(见《南社丛刊》)也对宋诗派代表人物以很高评价,如其论陈三立云:“早年风概越公儿,晚岁津梁老导师。地下抚君应张目,剩将大句作奇雄。”

[22]《民国日报》,1917年7月6日。

[23]《民国日报》,1916年3月5日。

[24]《民国日报》,1917年9月4日。

[25]《民国日报》,1917年3月1日。

[26]《民国日报》,1916年7月19日。

[27]吴奔星、李兴华选编:《胡适诗话》,四川文艺出版社,1991年,第135页。

[28]柳亚子:《与杨杏佛论文学书》,同上,第176页。

[29]《民国日报》,1917年6月24日。

[30]《民国日报》,1917年6月28日。

[31]《民国日报》,1917年6月28—29日。

[32]《民国日报》,1917年8月31日。

[33]《民国日报》,1917年7月6日。

[34]《民国日报》,1917年7月7日。

[35]柳无忌等编:《南社纪略》,上海人民出版社,1983年,第149页。

[36]1929年5月22日,鲁迅在燕京大学国文学会演讲时曾云:“希望革命的文人,革命一到,反而沉默下去的例子,在中国便曾有过的。即如清末的南社,便是鼓吹革命的文学团体,他们叹汉族的被压制,愤满人的凶横,渴望着‘光复旧物’。但民国成立以后,倒寂然无声了。我想,这是因为他们的理想,是在革命以后‘重见汉官威仪’,峨冠博带。而事实并不这样,所以反而索然无味,不想执笔了。”(《现今的新文学的概观)这也从侧面揭示了南社内部唐宋之争的必然性和复杂性因果关系。

[37]《民国日报》,1918年4月10日。

[38]《民国日报》,1917年11月2日。

[39]《民国日报》,1917年8月6—7日。

[40]《民国日报》,1917年11月22日—12月11日。

[41]《民国日报》,1917年8月23日。

[42]《民国日报》,1919年4月22日。

[43]《民国日报》,1919年4月22日—5月13日。

[44]《民国日报》,1916年6月1日。

[45]《民国日报》,1916年9月14日。

[46]《民国日报》,1916年12月24日。

[47]《民国日报》,1916年6月18日。

[48]《民国日报》,1916年7月7日。

[49]《民国日报》,1916年11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