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评新剧家

三、评新剧家

“新剧家”是新剧中兴时报刊剧评中常见的名词,即新剧演员。朱双云所著《新剧史》中这样界定:“新剧家:其所表现实足为后人法而为当世所信仰者则称为新剧家。”[17]除“新剧家”外,对新剧演艺人员的称呼,还有剧人、戏子、艺员。“新剧家”这一称呼,是对新剧中德艺双馨之优秀演员的专称,一般的新剧演员不应称此名号。不过由于后来新剧界演艺人员素质整体下降,使得这一称呼有了“嘲讽”的意味。

剑云于《挽近新剧论》中说:

新剧何以曰文明戏,有恶于旧剧之陈腐鄙陋,期以文艺美术区别之也。演新剧者,何以不名伶人,而称新剧家,因其知识程度,足以补教育之不及。人格品行,可以做国民之导师也。[18]

从这里我们更清楚“新剧家”称号的由来,因为中国传统戏剧中陈腐鄙陋的成分太多,而近代又是一个国民素质亟待提高、知识亟待普及的时代,新剧的出现,给文艺界带来了希望。新剧兴起之初,春柳社成员皆为留日学生,其身份和知识程度较之从事旧剧的伶人有天壤之别,所以文艺界才送给从事新剧的艺人“新剧家”这个称号。

马二先生所著《戏学讲义》的第六章“新剧家略传”中,就分别介绍了春柳社著名的新剧家八人和进化团派著名新剧家五人。春柳派的八人分别为:镜若、露莎、我尊、镜澄、绛士、予倩、漫士、小髭。马二对镜若的介绍如下:

镜若姓陆氏,武进人,曾受业于日本坪内之门,故其剧颇有东洋派。演小生以欧装为佳,举止姿势相称也。间演老叟亦佳,惟扮旦角殊嫌颀长。《不如归》中之赵金城(即川岛武男)、《家庭恩怨记》中之黄伯良推为绝作。[19]

进化团五人分别为:大悲、优游、无恐、怜影、天知。对大悲的介绍如下

大悲浙人,陈姓氏,世家子,曾肄业于东吴大学堂。其先人癖于戏,大悲投身任天知之门,演悲旦,颇负称誉。身材纤小,貌亦韶秀,《多情英雄》一剧是其杰作。[20]

马二先生所列举的新剧家,虽寥寥几句,基本包含了其家世、籍贯、演艺优劣处,并列举了他们的代表作,这些新剧演员基本可称得上新剧家这个称号。新剧中兴时代,为新剧家列传的现象屡见不鲜,除马二先生《新剧家传略外》,《繁华杂志》载有新剧家四人《传略》,分别为:剑云所撰《凤倩影》、巢父所撰《周亚父》、剑云所撰《高梨痕》、剑云所撰《葛剑胆》。《七天》杂志第4期,雪泥为吴我尊和马绛士作了《新剧家吴我尊小传》、《新剧家马绛士小传》等。

随着新剧热潮涌起,新剧团林立,新剧的队伍也越来越庞大。新剧演员良莠不齐,不仅使新剧的演艺水平整体下降,更有人打着新剧的幌子,做着不入流的勾当。秋风于《新剧杂志》中就预感到这种危机:“各种人士,俱仆仆经营于新剧漩涡之中”,“盖今日之新剧家,半系学书不成,学剑又不成,自己不得已而流入新剧界者。”“试观生也旦也丑也,谁有何种奇特之技术,谁有高美之学问。吾只见其举止漂亮、面首姣好、善于滑稽而已矣!”[21]雪泥在《七天》发表剧评《论新剧分子之庞杂》,分析了这一现象,并为此感到痛心和忧虑:

上海新剧自客秋而后,云起风从,大有在坑满坑、在谷满谷之势,可谓竞争激烈之时代。……盖彼一新剧团此又一新剧团,而此各新剧团中,仅有演习不过数阅月,居然登台奏技者……遂昂然以新剧家自命,其实仅习新剧之皮毛,安有所谓新剧之价值之经验哉。……盖舆夫隶卒之错杂其间者,将欲于新剧场中施其勾引妇女之惯技。[22]

从文中可以看出,上海新剧风生云起,竞争激烈,新剧团体层出不穷。新成立的剧团中,很多人只是懂一点皮毛,便上台表演,偶然得到赞誉,便封自己为新剧家,可见新剧家这个称号在当时已经名不符实了。作者担忧的是,长此下去,真正的戏剧家也不屑与这样的人为伍,后果更是不堪设想了。

新剧的结果不出所料,轰轰烈烈一时,很快衰败下去,新剧的演员队伍更加混乱。民国七年中华图书集成公司曾出版一本《中国黑幕大观》,里面有一篇采风所写名为《新剧家的罪恶》一文,描写了当时新剧队伍的种种不堪。文章说,自从近年新剧秽史传播,有自尊心的人士都羞于和他们为伍,新剧家的内幕丑闻,为外人所不知的很多。“论其人,龟奴隶役、拆白(骗取)娈童,无所不备;论其事,奸淫诈伪、偷窃抢劫,无所不有。社会蟊贼,罄竹难书。”[23]虽然可能带有刻意夸张的成分,但我们仍可以由此看出,在民国七年,新剧家这一称号,几年前的褒扬意义已经荡然无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