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鞭杂剧》
《二十鞭杂剧》写东北义勇军司令冯超率军袭击穆陵车站,大获全胜,活捉一营五百多日本官兵之后,通知哈尔滨日军总部,要求交换俘虏,土肥原答应派一名特务员前来交涉。已加入中国国籍的意大利人范士白,曾任张作霖密探,后被逼作了土肥原的特务员,深恨日本人统治满洲之暗无天日、残酷野蛮,此次被派前来负责交换俘虏事宜。俘虏中有一名猪坂大佐,作恶多端,杀人无数,且曾在处理横道河子日军列车爆炸事件中对范士白同情中国妇孺极度不满,以枪毙对其进行过威胁。范士白想借此机会惩罚他以解心头之恨,便利用他想第一批被释放的心理,与冯超定计,使猪坂主动请求被范士白抽打二十鞭。范士白将计就计,用力抽打猪坂二十鞭子,以解心中愤恨。
剧中主人公范士白(1888—1943),原名Amleto De Chellis Vespa,又译范士柏、万斯白、樊思伯等。中国籍意大利人,国际著名间谍。1932年2月14日,日本特务土肥原贤二以范士白的妻儿为人质,强迫他替日本在哈尔滨的特务机关效力。自此,范士白在日本特务机构监视下从事多种活动。但出于正义,他十分同情被虐害的中国人,激赏中国军民的英勇抗争,并与东北义勇军保持秘密往来。1936年9月初日本特务机关准备将其逮捕,他逃往上海,并著《日本的间谍》(又译《日本在华的间谍活动》)一书,揭露和抨击日本军国主义在中国犯下的种种罪行,日本侵略者自此恨之入骨。1937年8月日军进攻上海之前,范士白被迫撇下妻儿,逃往菲律宾马尼拉,在乡野间过着隐姓埋名的生活。1942年初日本占领马尼拉,范士白被发现并遭逮捕,于1943年遇害。
范士白在《日本的间谍》第七章《日军害人反害己》和《托尔克马达第二受挫》中曾述及穆棱(《二十鞭杂剧》中作“穆陵”)车站爆炸事件及一个日本宪兵大佐,并由此想起了那位残杀过数万名异教徒的西班牙宗教审判总长Torquemada(1420—1498,译名托尔克马达),称之为“托尔克马达第二”,此人即是剧中那位坂西大佐。书中写道:“我一看见他立刻就有充分理由私称他为托尔克马达第二,他的形体正配合着他的低劣、丑怪的灵魂。可笑的矮小、弯腿,面目可憎,他的牙齿成为四十五度的三角形,凸现于不断地舐着的嘴唇之间”[23];“我从来没有遇见过像这卑劣狠毒的畜生似的顽冥、狂妄、白痴的混蛋。在任何正当的军队中,这种东西是不许穿着它的制服的,但是在日本军队中他却是重要人物,有权生杀在他管辖之内的不幸的人民。”[24]
范士白还在该书第十一章《一个愉快的惊异》中相当详细地记述了在准备移交释放之前借机会抽打这名被俘的日本大佐二十鞭子的经过。特别值得注意的是,《二十鞭杂剧》中所写与《日本的间谍》中所描述的情况具有惊人的相似性,而且一些字句也完全相同,这只要对比一下相关字句就可以完全确认这一点。通过考察出现在《日本的间谍》和《二十鞭杂剧》中这些几乎完全相同的情节、非常相似甚至完全相同的语句文字,可以推测,顾佛影极有可能是参照《日本的间谍》中的相关片段进行《二十鞭杂剧》的创作的,否则就无法解释二者为什么会存在如此之多的相似语句或相同文字。
正如埃德加·斯诺在题词中所说的“必定轰动世界”,范士白《日本的间谍》一书出版后影响甚大。仅就中文译本来说,早期中译本就有尊闻译、生活书店1939年1月初版本及同年4月再版本,还有民华译、大众出版社1939年2月出版本。可以想见,顾佛影在创作《二十鞭杂剧》时,是有条件、有可能看到《日本的间谍》一书的。这种现象一方面说明范士白《日本的间谍》一书产生的广泛影响,另一方面也表明顾佛影关注和反映抗日战争主题、表现爱国思想和民族精神的戏曲创作观念。
可见,顾佛影后期所作《四声雷杂剧》所包含的《还朝别》、《鸩忠记》、《新牛女》和《二十鞭》四种单折杂剧,均是以当时中国人民正在进行的艰苦卓绝的抗日战争为题材,剧中所写故事内容俱有真实人物事件为根据,不仅表现了作者以戏曲记载真实人物事件、传达时代精神的戏曲观念和创作用意,而且表现出强烈的纪史述实意识,以戏曲表彰民族气节、歌颂反抗意志、鼓舞爱国精神的创作用意非常明显。剧中所写人物事件均可以与相关史事相参照,从传统戏曲创作这一特殊角度丰富和完善了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的文献史料。
非常明显,顾佛影《四声雷杂剧》是继承明代徐渭《四声猿》开创、其后产生深远影响并被多位戏曲家沿用的以思想主题为主要结构方式的南杂剧体制,将这一灵活自由、特色鲜明的戏曲创作模式与20世纪三四十年代中华民族面临的苦难与奋斗、危机与挑战紧密结合起来进行新的创作探索,赋予传统戏曲以新的价值和时代意义,再现了传统戏曲的生命力和创造力,为以传奇杂剧为代表的最后阶段的传统戏曲留下了宝贵的创作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