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林》同人:民初中下层知识群体

一、《评林》同人:民初中下层知识群体

《评林》可视为其作者们关于话体文学批评的“集体表象”。这些作者包括张冥飞、尤玄甫(父)、何海鸣、蒋箸超、太冷生五人,他们既是民初市民作家,又是民初小说批评家,属于民初中下层知识群体,因此,可以进一步把《评林》视为这一知识群体的“集体表象”。法国社会学家埃米尔·迪尔凯姆认为,人类知识的基本范畴可以看作是“基本的集体表象”,它“取决于群体建立和组织的方式,取决于群体的结构形态,取决于宗教的、道德的和经济的制度”[1]。《评林》同人亦然,他们反映了这一知识群体处于中下层社会并以卖文为生的基本特征。

张冥飞(1894—1937至1945),原名张焘,字季鸿,号冥飞,湖南长沙人,一作湘乡人。南社社友,小说家,一度任南方大学教授。长期从事文学创作,经常向报刊投稿。著作有《十五度中秋》《江湖剑客传》等小说作品[2]。其作品热烈,有火树银花之观。

何海鸣(1886—1936),原名时俊,笔名海鸣,一雁、衡阳孤雁、求幸福斋主等,湖南衡阳人。其主要经历是从军从文,从军时间较短。民初,他弃武从文,独辟倡门小说蹊径,成为“鸳鸯蝴蝶派”重要作家。先后创办《爱国日报》、《爱国晚报》、《民权报》等。著有《十丈京尘》、《倡门红泪录》、《朔方健儿传》、《何海鸣小说集》、《奇童纵囚记》、《求幸福斋丛话》、《求幸福斋随笔》等。其作品具有一定的锋芒。

蒋箸超(1881—1929前后)字子旌,号抱玄,别署箸庐,室名听雨楼。浙江绍兴人,南社社员。民元以后赴沪,先后担任《民权报》编辑、《民权素》月刊主编、《小说丛报》月刊编辑。长期郁郁不得志。著有长篇小说《蝶花劫》(与徐吁公合作)、《琵琶泪》、《绿凤钗》、《白骨散》;短篇小说集《箸超丛刊》;杂著《听雨楼随笔》、《蔽庐非诗话》、《听雨楼日记》(遭火灾被焚)、《蔽庐日月》等。蒋氏长期编辑文艺报刊,在市民作家中颇有影响。

玄父,据陈玉堂编著的《中国近现代人物名号大辞典》“尤翔”记载,尤翔,江苏吴县(今苏州)人,原名志庠,字玄甫,亦作玄父,号墨君,别署黑子,室名捧苏楼,南社社友。著有《碧玉串》(商务印书馆1920年初版)、《新苏州导游》(苏州文怡书局1939年5月出版)、《捧苏楼墨屑》等,合著《古今小说评林》。长期担任中学教员,20世纪四十年代,在报刊上发表散文小品百余篇。[3]

太冷生,生平事迹不详。不过,我们可以通过其好友邓狂言间接了解。邓狂言原名邓裕厘,因会试字迹狂乱,被主考官呼为“狂生”,遂改变“狂言”,终身未仕。著有《红楼梦释真》,他认为《红楼梦》反映种族思想,措辞激烈,情绪激昂。有论者指出:“《红楼梦释真》的写作,大有借他人酒杯,浇自己块垒之意,因此主观抒愤的成分有时反而湮没了对《红楼梦》内容的客观阐释。”[4]在《评林》中,太冷生说:“吾友老儒邓狂言,曾得曹氏删稿于藏书家,于原书多有发明。知作者于河山破碎之感,祖国沉沦之痛,一字一泪,为有清所禁。曹氏恐湮没作者苦心,爰本原书增删,隐而又隐,插入己所闻见,即流传至今者是也。其纰漏处,均是大关键,惜后人吠影吠声,不特厚诬作者,抑且唐突古人矣。不才愿邓君公诸世人餍息众嚣也。若某君话小说,至疑原本不佳,故经曹氏增删,直梦呓矣。”[5]由此可见,太冷生与邓狂言的政治立场相近,文学趣味相近,社会处境可能也相近。他们两人的笔名“冷”与“狂”相对,颇有意味,可见他们性情相投,只是表现形态不同而已。

《评林》同人属于中下层知识群体,是民初比较有代表性的市民作家兼批评家群体,这一知识群体既不同于晚清梁启超等文学界革命倡导者群体,又有别于陈独秀、胡适等五四新文学运动倡导者群体,而自具特色。总体来看,这一知识群体比较接近梁启超等戊戌一代知识群体,在文学的功能上,他们强调文学服务于社会。何海鸣认为,中国小说多半出于忠人硕士,格于禁令而为讳避之言,但能在豆棚瓜架间以愚夫愚妇之智能,“教人孝,教人忠,教人节,教人义”,而学士大夫视小说为茶余饭后之消遣品,“不生世道人心之关系者久矣”(第137页)。在文学的审美上,他们强调文学的感染力。张冥飞赞同梁启超《论小说与群治之关系》一文中关于小说四种力的论述,即熏、浸、刺、提,这是小说的不可思议之力。援引九百余字后,张氏申论说:“此四种力之所以有效,只是一个‘迷’字;更要知此四种力之所以发生,只是一个‘真’字。文字之好处在于真,事实之动人处亦在于真。人人皆知小说为寓言,其所以读之而津津有味者,即在于明知其假而俨然如真也。”(第13页)他们认识到生活真实与艺术真实的联系与区别。被五四新文学家批为“文丐”“文娼”的这一作家群体及其作品与文学批评长期以来没有获得应有的公正评价,从知识社会学角度来看,这一知识群体在民初文坛处于主导地位,自有其重要价值和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