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和华的自我显现
在沉默了400多年之后，耶和华再次显现在人类历史中。在《创世记》的记载中，耶和华在对他者（世界和人类）的行动和说话中显现，但尚未显示耶和华自身。耶和华这次却向摩西显现自身，耶和华明白地启示摩西：谁是耶和华？耶和华是什么？
（1）谁是耶和华？
耶和华首次在荆棘的火烧中向摩西显现，耶和华的第一句话：“我是你父亲的神，是亚伯拉罕的神，以撒的神，雅各的神”（3：6），一下子跨越了时间的间隔，把摩西带到族父时代；接着又回到现实：“我的百姓（（ammî）在埃及所受的困苦，我实在看见了；他们因受督工的辖制所发的哀声，我也听见了”（7）；耶和华又指示未来：“我下来是要救他们脱离埃及人的手，领他们出了那地，到美好宽阔流奶与蜜之地”（8）。耶和华显现在以色列人“过去—现在—未来”中的上帝，明白地昭示耶和华是谁。
上帝关于谁是耶和华的启示，不能离开启示的受众。族父时代的那些外族人，即使听说耶和华之名和感受到耶和华的威力，也不能知道谁是耶和华；只有与耶和华有合约关系的族父才理解谁是耶和华。在埃及的以色列人显然没有忘记祖先的历史，耶和华总是从他与族父约定开始，再用他们将看到实现约定的事实告诉他们谁是耶和华。
《出埃及记》第六章记载耶和华再次向摩西显示时，三次宣称“我是耶和华”（）ǎnî YHWH），分别显示耶和华与以色列人的过去、现在和将来的关系。从过去的角度说，“我是耶和华”（6：2）：“我从前向亚伯拉罕、以撒、雅各显现为全能的神”（6：3），曾应许亚伯拉罕、以撒、雅各赐予他们迦南地（4）；从现在的角度说，“我是耶和华”（6：6）：听见以色列人被埃及人苦待的哀声，记得与他们祖先立的约（5），“现在你们看见我向法老行的事”（6：1）；从未来的角度说，“我是耶和华”（6：8）：“救赎你们脱离埃及人之重担”（6：6），“我要以你们为我的百姓，我也要作你们的神”（7），要把你们领进应许给你们的产业（8）。三次宣称“我是耶和华”，构成耶和华“过去—现在—未来”连续拯救。耶和华是历史中的存在，在以色列史中是以色列人的救主。
（2）耶和华是什么？
耶和华第一次向摩西显现，摩西用旁观者身份委婉地问道：“他叫什么名字？”（13）这是第一次听到耶和华之名的摩西关心的问题。注意摩西问的是“什么”（mēh），而不是“谁”（mi）。耶和华显示的“过去—现在—未来”的形象已经回答了“谁是耶和华”的问题，摩西代表以色列人提出的问题是：耶和华有什么品质和性格？用现代语言分析的区分来说：“谁”的问题解决名称的“指称”（Bedeutung），而“什么”的问题解决名称的“含义”（Sinn）。
上帝回答说：“我是自有永有的（）ehyeh）ǎsher）ehěyeh）”（3：14a），又说：“你要对以色列人这样说：‘那自有的（ehěyeh）打发我到你们这里来’”（14b）。这句话是圣经中含义最为丰富的话之一，也引起不胜其烦的神学的、哲学的、语言学的，以及非学术的解释和争议。我们引用的和合本译文，不受那些烦琐言谈的干扰，基本保持了希伯来文字本身的意义。
西闪族语的“是”动词的词根是hwy，）ehyeh是希伯来文“是”动词的第一人称单数，即“我是”，而ehěyeh是第三人称单数的“是”，不受时态限制，表示“他过去—现在—将来是”。希腊文最初也用第三人称单数的“它是”（estin）表示“存在”自身，按照比较语言学规则，可以把ehěyeh（“他是”）译作“自有永有”，或自在永在；而“我是”（）ehyeh）相当于希腊文“是”动词的单数阴性名词ousia，表示“存在者”或“本体”，可被译为“存在者”。这句话可被更确切地译为：“存在者是自有永有的。”“耶和华”之名的含义在《创世记》用不同名称表示，如“天地的主、至高的神耶和华”（14：22：YHWH）ēl（elyôn）和“耶和华永生神的名”（21：33：YHWH）el（ôlēm）；《出埃及记》中的“自有永有”是耶和华之名含义的提炼和浓缩。当然，“耶和华”不是抽象的“是者”或“存在”。与希腊人的“存在”或“神”的概念不同，圣经记载的上帝存在，具体地表现为创造世界和拯救人类的历史；《旧约》中的耶和华自摩西之后就是以色列史的主宰。
“神晓谕摩西说：‘我是耶和华。我从前向亚伯拉罕、以撒、雅各显现为全能的神，至于我名耶和华，他们未曾知道’”（6：2—3）。这句话颇有争议。耶和华十多次向亚伯拉罕、以撒、雅各显现，至少两次告诉他们“我是耶和华”（创世记15：7，28：13）；族父多次“求告”、赞美耶和华，耶和华为什么向摩西说“他们未曾知道”耶和华之名呢？原来，“他们”指6：1中法老“且把他们赶出”，即住在埃及的以色列人，而不是指亚伯拉罕、以撒、雅各。现在的译本不能表示6：1—3的希伯来文语法结构，以致人们以为6：3的“他们”指6：2的“亚伯拉罕、以撒、雅各”，而不是6：1中复数第三人称动词所蕴含的“他们”。圣经批评者利用不周全的翻译，按照自己的主观臆断，认为耶和华只是出埃及之后的以色列人崇拜的神，此前族父不知道耶和华。[4]这种理解切断了从族父史到以色列史的连续性，而且没有圣经文本的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