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瑀离世的影响

三、萧瑀离世的影响

李治的东宫官署,是朝廷各种势力的代表:文人有长孙无忌、褚遂良等人;武将有李世勣、李大亮等。其中各每个人又代表不同的势力:长孙无忌出身北魏势族;萧瑀、房玄龄、李世勣出身山东家族;褚遂良出身南方士族;马周出身寒门。

初唐时期,佛教的总体势力增长非常快,隋朝隋文帝以转轮王自居,大兴佛法;隋炀帝敬重智者,受菩萨戒;唐高祖也信佛法,造像祀佛[50],太宗早年虽对佛法不以为然,却未限制,佛教历经数十年发展,势力颇大。高僧弟子众多,动辄数百人,包含众多士大夫,“除了官僚阶层以外,最有势力的集团恐怕就是佛教僧团”[51]。佛教成为政治中不可忽视的重大力量。

六月到十月期间,过世的重臣有两位:房玄龄和萧瑀。房玄龄在《新唐书》被赞“虽数百年犹蒙其功,可谓名宰相”。[52]马周的过世已经让李治损失一名出色的宰相,房玄龄的过世无疑是雪上加霜,但房玄龄与佛教的联系并不紧密。在太子东宫官署中,萧瑀与佛教的关系最紧密。

萧瑀一生五次入相,处理国事时机敏细心,高祖赞他:“君之言,社稷所赖。”太宗赐萧瑀诗:“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足见萧瑀的忠贞。虽然贞观二十年后萧瑀未有太多实权,但是他历经三朝,名望之胜,无人能及。现根据史料,将萧瑀与佛教的交往罗列如下[53]

萧瑀出自兰陵萧氏,是有“菩萨皇帝”之称梁武帝的曾孙,因家族缘故自幼信佛,《旧唐书》中记载,萧瑀“好释氏,常修梵行,每与沙门难及苦空,必诣微旨。”[54]在隋朝时,大业年间与隋炀帝商议讨伐高丽时不同意见,被关禁闭,以持《金刚经》得宽宥。[55]又闻智苑发心造石经,萧瑀先请皇后布施财物,又在自己布施的同时,为智苑募集大量财物,促成房山石经一事。[56]

武德四年(622),僧顺发心修复古寺,萧瑀做大檀越布施,寺院完工后起名津梁寺[57]。寺成后,广邀高僧驻锡。除了建寺安僧外,萧瑀与当时的名僧往来密切。这些往来的僧人当中,僧顺是隋文帝派往全国造舍利塔的高僧之一;法喜[58]是在仁寿年间受隋文帝邀请入京,名满京城,善慧[59]师从吉藏、后又跟随法喜学法华;圆光[60],入京后“宣誉京皋”,深受新罗国王尊重;慧因[61],武德年间十大德之一,受业弟子五百人;玄琬[62],贞观初年为太子等人授菩萨戒,从其受戒的僧尼三千余人,皈依弟子二十余万;智实[63],因极力谏止高祖集僧兵一事,被褫夺僧服;慧了[64],受隋文帝辟召,为其说法。圆安[65]也是以道业精进享誉僧俗。有一点特别值得关注:武德初,玄奘到长安,萧瑀“敬其脱颖,奏住庄严”[66],玄奘未成名时,在长安的安身之处,是萧瑀奏告皇帝,将其安排在大庄严寺,二人之间定然存在后人难以了解的交情,否则萧瑀不会为一个陌生的出家人贸然上奏。

从武德四年,到贞观十四年,傅奕屡次上书请废佛法,萧瑀常与傅奕辩论,维护佛教的地位,被认为是佛教的护法功臣。

此外,萧瑀还有佛教著作:因持《金刚经》得感应,编《金刚经灵验记》,又常与法喜、玄琬等精通《法华经》高僧往来,撰《法华经义记》十卷[67],作《非辩命论》谈性命之理[68]。对义理研究死亡同时,自身也实践修行:常持金刚经;每日诵持《法华经》一部;造《法华经》一千部;[69]甚至曾经请辞出家,太宗应允:“甚知公素爱桑门,今者必不违意。”萧瑀与佛教的密切关系声闻朝廷,乃至朝廷宴会都特别为他设立素食。[70]据《唐代墓志汇编》记载,他的长女、三女、五女都出家为尼,三人资料如下[71]:长女法乐,开皇十八年(598)出生,三岁出家;三女法愿,开皇二十年出生,大业十二年及笄出家,通达法华、般若、维摩、摄论等经典。持戒弟子近数十人;五女法灯,贞观四年出生,贞观二十年出家。另外,根据法灯墓志:“姐弟四人,同出三界”,萧瑀应有一个儿子出家,但是未能查出是谁。

将这些关系进行梳理之后,萧瑀在佛教内的巨大影响力可见一斑,武德初年他建立津梁寺,收容因隋末战乱而避难的僧人,这些僧人大多是隋文帝征召的高僧,令他身边凝聚众多的佛教高僧;同时他还护持年轻的僧人,玄奘、智实等年轻僧人都受过他的照顾;家中众多子女出家,使其与佛教的联系紧密。当时长安佛教高僧,大多与萧瑀有所往来。这样一位重臣过世,不仅让李治在政治上损失巨大,同时也意味着,他将减弱对佛教势力的控制,以至于他不得另外寻找一位佛教代言人,名满京城的玄奘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玄奘从印度归来,还未至京,“闻者自然奔凑,观礼盈衢,更相登践,欲进不得”[72],到京城后更是“始自朱雀街内,终届弘福寺门,数十里间,都人仕子、内外官僚列道两旁,瞻仰而立”[73],无不说明玄奘当时名望之高。及至获得太宗支持译经,更是一时无双。

温玉成《玄奘生平几个问题的再考订》一文,可以得出,太宗自贞观十九年玄奘回国后,仅其见过三次。[74]至贞观二十年玄奘进献《大唐西域记》和新译经五部,请太宗做序。贞观二十一年太宗下令翻译《道德经》等为梵语。这三年期间,太宗与玄奘的往来仅是政治上的,也未对佛教表现出过多的热忱,相反,太宗还力劝玄奘还俗帮助他经营西域。[75]

《三藏法师传》卷6、7 记载,直至贞观二十二年五月,被病魔缠身的太宗再次见玄奘,试图劝玄奘还俗,玄奘推辞后,将自己刚刚译出的《瑜伽师地论》进献给太宗,也许任何一个人在生老病死中都会感觉到生命的渺小与无力,太宗也是如此,传记中提及太宗气力衰败,有忧生之虑。在读完玄奘进献论后,一改对佛教的观感,称“宗源杳旷,靡知涯际”,下令流通新译经典。自此太宗对玄奘日益重视,将其在5月到10月期间的事件列出如下[76]

五月:作《大唐三藏圣教序》。六月到九月:作《菩萨藏经后序》,之后“福田功德无辍于口,与法师无暂相离。”又赐百金袈裟,巡查之时一直将玄奘带在身边;赐剃刀一口;因玄奘建议,度僧一万八千五百余人;与玄奘探讨《金刚经》义理。十月:在紫薇殿建弘法院,白天留玄奘探讨义理。

从五月开始,太宗对佛教表现出浓厚的兴趣,玄奘被要求长期跟随在太宗左右,二人经常探讨佛教义理,玄奘对太宗的影响日益深重。见此情形,太子表现出对玄奘的亲近,无疑是获得太宗支持的一个良好方法。此处,还有几件很微妙的事件:在五月太宗劝玄奘还俗失败后,异常恼怒,此时是长孙无忌和褚遂良为玄奘求情。或许对玄奘,李治一系的运作在六月之前已经开始,到十二月玄奘入住慈恩寺时,一个仪式上的小小细节:长孙无忌、褚遂良、李世勣执香炉走在玄奘以及经像前[77]。再次证明,李治将玄奘划入,或者他让长安的人将玄奘划入他的派系中。

初唐佛教势力的强盛,萧瑀的离世,玄奘与太宗的影响日益深重,玄奘本人的社会名望之高,都是李治选择玄奘的重要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