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足迹石崇拜的传播

三、佛足迹石崇拜的传播

伴随着佛教的传播,佛足迹石崇拜也同时从印度传播到印度以外的国家和地区。斯里兰卡佛教,自孔雀帝国阿育王时期从中印度传入以来,延绵不绝,并成为南传佛教的根据地。佛足迹石传播到斯里兰卡的时间应不早于2世纪,至迟到4世纪斯里兰卡佛足迹石崇拜已经流行开来[33]。东南亚佛足迹石见于缅甸、柬埔寨、泰国和老挝等国。佛足迹石流行时间相对印度、斯里兰卡远远滞后。已知较早的实物为12世纪前后的遗迹,直到18、19世纪依然延续制作。

佛足迹石传入中国的时间已不能确定,尽管具有明确实物和文献依据的佛足迹石是始于初唐,但是在唐以前佛足迹崇拜的现象仍可以从一些文献资料中找到零星线索。例如:

《广弘明集》卷一六梁简文《谢勅苦行像并佛迹等启》:“臣讳启,舍人顾疌奉宣勅旨,以金铜苦行佛并佛迹、供养具等,赉使供养。”[34]

《续高僧传》卷二五:“释智旷……於咸陽造佛跡寺……以开皇二十年九月二十四日,终于四望开圣寺。”[35]

如果道宣记述属实,则梁、隋之际汉地似乎已经出现了佛足迹崇拜。当然这种崇拜到底是纯粹意义上的佛足迹石崇拜还是广泛意义上的佛足迹崇拜,现在已无法考证[36]。另外,唐初玄奘前往印度途中,在龟兹国东昭怙厘佛堂发现佛足迹石[37]。可见佛足迹石在唐以前就已从印度传播到西域,那么,唐以前佛足迹石传播到汉文化地区也是有可能的。

在中国汉文化地区,据李静杰先生考证,具有明确实物和文献依据的佛足迹石,始于初唐玄奘、王玄策从中印度带回的粉本。[38]佛足迹石首先流行于国都长安周围,而后传播到山西、四川及东南沿海,并在传播过程中由佛足迹石逐渐演变为佛足迹图石碑、纸本佛足迹图像等不同的载体和多种表现方式。

宋代佛足迹石实例有限,迄今所知仅陕西耀县、重庆大足二例,而且前者时间不是非常明确,而且已经由佛足迹石演变为佛足迹图像石碑。这种情况表明,宋代佛足迹图像制作及其信仰似乎处在比较缓慢的发展阶段。

入明以后,佛教寺院造作出现复兴景象,佛足迹图像不仅流行于汉传佛教寺院,也见于藏传佛教寺院。清代佛足迹图像实物数量锐减,佛足迹崇拜呈现大衰落状态。在明清汉传佛教寺院中,以足迹碑形式表现的佛足迹图像一度流行。由外来的足迹石形式,转化为汉文化的碑刻形式,佛足迹图像中国化过程最后完成。同时,明清时期佛足迹碑的流行,其意义完全转移到佛教纪念方面,佛足迹崇拜进入尾声。

中国是东亚佛足迹石崇拜的发展和传播中心。随着佛教在日本、朝鲜的传播,佛足迹石崇拜也随之通过中国传播到这两个国家。日本现存佛足迹石数量仅次于斯里兰卡,其中奈良药师寺奈良天平胜宝五年(753)的佛足迹石年代最为古老,其余几乎为17世纪及其以后作品,直到目前依然制作。佛足迹石在传播到日本后也发生了与在中国相同的变化,即由佛足迹石逐渐演变为佛足迹图石碑、纸本佛足迹图像等不同的载体和多种表现方式。

朝鲜现存的庆尚南道咸阳郡安国庵清嘉庆十七年(1812)佛足迹碑与韩国首尔奉恩寺清咸丰七年(1857)佛足迹碑其主体文字与西安卧龙寺碑一致。此二佛足迹碑刊刻年代偏晚,所依据的粉本为南宋绍兴三十年(1160)延庆寺佛足迹碑,意味着南宋可能已经流行佛足迹碑,同时也说明佛足迹石崇拜在传入朝鲜之前就已经发生了变化,朝鲜并没有严格意义上的佛足迹石的崇拜。

综上所述,印度佛足迹石崇拜在传播出印度本土后,尤其是传播到中国后发生了明显的变化,由传统的佛足迹石逐渐演变为佛足迹图石碑、纸本佛足迹图像等不同的载体,同时随着佛教造像的发展,佛足迹石作为佛陀替代物的功能迅速消亡,佛足迹石的崇拜呈明显的萎缩趋势,并逐渐淡出僧众的视野,从一个宗教崇拜对象逐渐转化为单纯的具有佛教纪念和文化遗存意义的历史遗物。

On Worship of Buddhapada in India

Huang Kai

Shanghai University

Abstract:Buddhapada,footprint of the Buddha,is a representation of the Shakyamuni Buddha in the early stage of Buddhism. Its original form in India has long perplexed the academic circle,especially the Buddhapada worship phenomena and origins in India. This paper analyzes the records of Buddhapada worship inGreat Tang Records on the Western Regions and classifies details relevant to Buddhapada in India and the western regions,such as the size,pattern,worship forms,and supernatural power. After the analysis,this paper proposes that the Buddhapada worship originates from India touching-feet custom,Buddha signification,Buddha relics worship,and Buddhism promotion. Besides,this paper briefs and analyzes the Buddhapada spread from India to its neighborhood,especially China.

Keywords:Xuanzang,Buddhism,Great Tang Records on the Western Regions,Buddhapada

【注释】

[1]关于佛足迹石的记载,《大唐西域记》一书共有8 处:卷一屈支国“昭怙厘二伽蓝”条,卷二那揭罗易国“小石岭影窟”条,卷三乌仗那国“阿波逻罗龙泉”条、“摩愉伽蓝”条,卷四劫比他国,卷八摩揭陀国(上)“无忧王大石柱”条,卷九摩揭陀国(下)“鹫山及佛迹”条,卷十伊烂拿钵伐多国“小孤山佛遗迹”条。

[2]玄奘、辨机原著,董志翘译注:《大唐西域记》,北京:中华书局2012年版,卷一第37 页、卷八第459 页、卷十第585 页等处皆记载佛足迹尺寸为长一尺八寸,广六寸。《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卷三曰:“次有精舍,舍中有如来所履石,石上有佛双迹,长一尺八寸,广六寸,两足下有千辐轮相,十指端有万字花文及瓶鱼等,皎然明着。”(《大正藏》第50 册,第236 页上。)

[3]韩伟:《陕西的佛足造像》,《考古与文物》,1980年第2 期。

[4]韩伟:《陕西的佛足造像》,《考古与文物》,1980年第2 期。道宣译:《释迦方志》卷一,《大正藏》第51 册,第952 页下。

[5]韩伟:《陕西的佛足造像》,《考古与文物》,1980年第2 期。道宣译:《释迦方志》卷一,《大正藏》第51 册,第952 页下。

[6]道宣译:《释迦方志》卷二,《大正藏》第51 册,第961 页中—下。

[7]道世撰:《法苑珠林》卷二十九,《大正藏》第53 册,第502 页上。

[8]慧立本,释彦悰笺:《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卷三,《大正藏》第50 册,第236 页上。

[9]神清撰:《北山录》卷一,《大正藏》第52 册,第579 页中。

[10]玄奘、辨机原著,董志翘译注:《大唐西域记》,北京:中华书局2012年版,第175 页。

[11]李静杰:《佛足迹图像的传播与信仰(上)——以印度与中国为中心》,《故宫博物院院刊》,2011年第4 期。

[12]玄奘译:《大般若波罗蜜多经》卷三百八十一曰:“世尊手足及胸臆前俱有吉祥喜旋德相。”(《大正藏》第6 册,第969 页上。)

[13]慧立本,释彦悰笺:《大唐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卷三曰:“次有精舍,舍中有如來所履石,石上有佛双迹,长一尺八寸,广六寸,两足下有千辐轮相,十指端有卍字花文及瓶鱼等,皎然明着。”(《大正藏》第50 册,第236 页上。)

[14]神清撰:《北山录》卷一曰:“故今石上有佛双趾,长尺有咫(一尺八寸也),广三之一(阔六寸也),下有千辐轮相,指端万字花文及瓶鱼等。”(《大正藏》第52 册,第579 页中。)

[15]宗晓述:《金光明经照解》卷二,《卍续藏》第20 册,第513 页上。

[16]玄奘、辩机原著,董志翘译注:《大唐西域记》,北京:中华书局2012年版,第175 页。

[17]玄奘、辩机原著,董志翘译注:《大唐西域记》,北京:中华书局2012年版,第275 页。

[18]玄奘、辩机原著,董志翘译注:《大唐西域记》,北京:中华书局2012年版,第585 页。

[19]玄奘、辩机原著,董志翘译注:《大唐西域记》,北京:中华书局2012年版,第459 页。

[20]玄奘、辩机原著,董志翘译注:《大唐西域记》,北京:中华书局2012年版,第137 页。

[21]神清撰:《北山录》卷一,《大正藏》第52 册,第579 页中。

[22]玄奘、辩机原著,董志翘译注:《大唐西域记》,北京:中华书局2012年版,第37 页。

[23]玄奘、辩机原著,董志翘译注:《大唐西域记》,北京:中华书局2012年版,第459 页。

[24]道宣述:《释门归敬仪》卷下,《大正藏》第45 册,第863 页中—下。

[25]玄奘、辩机原著,董志翘译注:《大唐西域记》,北京:中华书局2012年版,第459 页。

[26]宗晓述:《金光明经照解》卷二,《卍续藏》第20 册,第513 页上。

[27]玄奘、辩机原著,董志翘译注:《大唐西域记》,北京:中华书局2012年版,第386 页。

[28]张志春:《试论黄帝脚印石与履大人迹的关系》,《咸阳师范学院学报》,2009年第3 期。

[29]王符著,汪继培笺,彭铎校正《潜夫论笺校正》,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版,第384 页。

[30]徐坚等著:《初学记》,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版,第196 页。

[31]司马迁:《史记》,北京:中华书局,1959年,第1 册第111 页。

[32]程俊英,蒋见元:《诗经注析》,北京:中华书局,1991年,第800 页。

[33]李静杰:《佛足迹图像的传播与信仰(上)——以印度与中国为中心》,《故宫博物院院刊》,2011年第4 期。

[34]道宣撰:《广弘明集》卷十六,《大正藏》第52 册,第209 页上。

[35]道宣撰:《续高僧传》卷二十五,《大正藏》第50 册,第659 页上。

[36]佛足迹石崇拜作为佛足迹崇拜的一个范畴,二者并不等同。佛足迹崇拜的对象包括佛足迹石、佛足迹石碑、纸本佛足迹图像等多种载体,其核心是佛足图像。而佛足迹石崇拜的对象仅限于具有佛足图像的独立的石块。本文仅对佛足迹石崇拜活动展开分析,范围更广的佛足迹崇拜暂不在本文论述之列。

[37]《大唐西域记》卷一曰:“荒城北四十余里,接山阿隔一河水,有二伽蓝,同名照怙厘……东照怙厘佛堂中有玉石,面广二尺余,色带黄白,状如海蛤。其上有佛足履之迹,长尺有八寸,广余六寸矣。或有斋日,照烛光明。”(玄奘、辩机原著,董志翘译注:《大唐西域记》,中华书局2012年,第37 页)

[38]李静杰:佛足迹图像的传播与信仰(下)——以印度与中国为中心,《故宫博物院院刊》,2011年第5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