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家长的心声
访问者：莱拉·甘第尼
受访者：吉娜·冯特内兹
米勒·加第尼
莫妮卡·桑茨尼
5岁幼儿们的作品
借由在瑞吉欧·艾蜜莉亚学校的观察，也在许多场合中听到教育工作者所作的周详说明，加上阅读教师们在本书初版中所叙述的感想，我们了解到，除了孩子与教师之外，家长这个角色的重要性。因此，我们想要将家长们的想法与心声包含在这本书的新版中，通过他们的协助以了解家长这个层面的经验，并且加入他们的旅程，以真诚与能力共同参与。在接下来的访谈中，家长将提供他们对共同建构教育活动的看法，以及如何与教师、孩子们共同创造一个深度的、信任的互惠联盟。
莫妮卡·桑茨尼（Monica Soncini）、米勒·加第尼（Miller Gialdini）以及吉娜·冯特内兹（Gianna Fontanesi）3位家长于1995年6月接受我们的访问，每一位都曾经以非常有意义的方式加入拉维勒塔学校的生活，而这3位家长也都很乐意分享他们的经验。在访谈的前一天，我观察到家长与教师们在“La Festa dell'Acqua”（泼水舞会）有趣的庆祝活动中的情形，这个活动代表着学年的结束，活动内容包括餐会、摸彩、小丑表演以及特别为亲子设计的游戏等等。许多家长，包括我访问的其中两位，为了协助会场的清洁整理工作留到很晚。
3位受访的家长与瑞吉欧·艾蜜莉亚自治市的婴幼儿中心和学前学校都曾经相处甚久，其中的两位（一位母亲与一位父亲，各有两个孩子）的孩子有共同的就学经历。他们的孩子先是就读于阿可巴雷诺婴幼儿中心，接着进入拉维勒塔学前学校（这位母亲就是瑞吉欧·艾蜜莉亚出版的《温柔》一书中那位与一个小女孩“谈恋爱”的妈妈，详见本书结尾的补充资源）。第三位家长是一位母亲，自己就曾就读于拉维勒塔学校。拉维勒塔学校的教师与家长最近也举办同学会，邀请曾经在上世纪70年代就读该校的同学回到母校。在这次的聚会中，与会的人们谈论彼此经验的回忆，而且也组成一个小型的委员会，进行问卷调查以便统计离开学校多久后还继续与朋友维持联系，并调查他们之后就读的学校与从事的工作等等。
在1987至1988年间进行另一个更正式的研究，以问卷与访谈为主，针对过去戴安娜学校的家长与幼儿的回忆作研究[1]。当年这些孩子（出生于1970年与1972年之间）对于学校的回忆是刺激的、友善的及快乐的。这些孩子的家长也给予学校气氛和教师们正面的评价，而问卷上的开放性题目请他们针对小学阶段与学前教育阶段的回忆作一比较时，他们指出两种教育体系有很明显的不同。而他们在戴安娜学校所得到的熟悉感与小学阶段对老师产生的专业上的距离感形成强烈的对比，他们指出在戴安娜学校与老师之间的讨论是互相的，同时注意到幼儿的成长及与幼儿各方面相关的事件，但是在小学，沟通大部分是单向的，且着重学生学业方面的表现。
甘第尼：昨晚我看见你们两位待到8点之后。
加第尼：我们是那四五位总是留到活动最后的家长之一，在任何的庆祝活动里，我们都是最后才离开的。在家长与孩子之中，可以感受到一份情感与依附，我们喜欢学校里那种宁静的气氛。
在1987年，我与我的大儿子，3年后我和二儿子一起加入这个学校体系，这是最后一年了，接下来，我的两位孩子都在小学就学了。
甘第尼：你的大儿子是何时进入婴幼儿中心的？
加第尼：在他5个月大的时候，当时他还非常小，在这一方面我有一个非常主观、个人的感想，我们当时完全不懂这些学校的真实状况，同时也知道得不多，但是当我们进入学校后，情况却令人感到难以置信。
身为家长，我们几乎没什么经验，也没有任何支持，我的母亲住在瑞吉欧·艾蜜莉亚，但她年纪很大，身体也不好，而我的岳母又住得很远，所以当时我们完全依赖这个机构。我们当初冒着无法入学的险，因为排队等着入学的人实在太多了，但是我们很幸运。当我们上班时，我们把孩子送到婴幼儿中心，我们学会以一种新的方式与孩子相处。对我而言，当我观察到我们的孩子受到关注的程度，相对的，我们家长也应该更加关心教师以及他们间接带给我们的讯息。
冯特内兹：照你说的，就好像他们帮助我们去“发现”（discover）我们的孩子。
加第尼：没错，在婴幼儿中心，幼儿受到关注是一个会持续进行的事情。事实上，从孩子的学习观点以及家长的观点来看，成长是持续不断的，也因为对我们孩子所付出的关注，而使我们立即投入其中。投入参与的同时，我们也注意着孩子所受的教育，学校的所作所为对我们来说是有益的，但是反过来说，他们也需要我们。
冯特内兹：是的，婴幼儿中心与学前学校也依赖我们家长的参与。
加第尼：身为孩子的家长，除了是受服务的客户与消费者，我也有一些话想说。我们虽然参与，但对我而言，因为没有人为我示范家长这个角色，我需要学习如何去亲近我的孩子并与他们相处。我的父亲出身穷苦，他甚至没有时间与我们说话。
甘第尼：在你这一代，父亲的新角色已经受到认同了，不是吗？
加第尼（他大约40岁左右）：是啊！对我而言，完全没有错！（对另外那两位母亲说）我不知道对于母亲的情况如何。
冯特内兹：是的，谈到父亲的角色，我认为这些改变反映出整个社会的变化，作为新时代的家长，我们必须学习去了解孩子带给我们的讯息。通过带他们到婴幼儿中心，我们学到了。
加第尼：在中心有一系列会议，我们讨论父亲与母亲的角色扮演——为人父母的共同经验——通过彼此的经验做分享与比较，我们更清楚家长的角色[2]。我们曾经因某些会议而待到半夜，或者甚至在会议主持人离开后，我们仍继续进行讨论。之后，我们也与其他家长组成会议，让这些聚会持续整个冬季到来年春季。
甘第尼：你刚才说到，在你的孩子进入婴幼儿中心时，你就投入参与的工作，也从中获得回馈，现在回到你学前学校的经验，你们三位对这种意见交流的互惠方式有些什么样的评论？
加第尼：就我的部分，从前发生的一直会持续下去，但是因为现在的小孩子需要关心与帮助，因此我们也学到新的课程与教学方法。当你到学校接小孩回家时，学校并不只是一个你向老师询问孩子情况的停车场，而是你真正参与孩子所作所为的地方。孩子在学校，感觉像在家，就像他们自己的家，而且我们对于孩子在学校发生的事情也感到好奇和感兴趣。
冯特内兹：我必须说的是，一开始，我只问老师我的大儿子“吃了吗，有没有喝水，还好吧”等等，然而，如你们所知，在婴幼儿中心的布告栏上，提供了每一位小孩的饮食说明，我小心翼翼地注意每天孩子所吃到的食物种类，教师们很好心地为我说明这是需要花时间、循序渐进的，我应该以了解孩子与他人关系的方式来了解孩子与食物的关系。后来，我渐渐地学习，教师们并不强迫我或催促我。
图8-1 访问拉维勒塔学校的家长
这类可能发生在你和自己的父母之间、和你的女性朋友之间、和办公室女同事之间的意见交流是十分有用的，但同时也是十分琐碎的。你从婴幼儿中心与学前学校所获得的，可以帮助你了解到一件事，那就是你自己本身也是这整个教育方案的一部分，即使孩子在家，你也可以参与。举例来说，你可以准备好加入社区式管理或咨询委员会，即使是筹备一个像昨天那样牵涉到上千个细节的庆祝活动，也需要经过讨论并一起工作，这些也都与一般活动及整个教育方案相结合，换言之，也就是所谓的儿童保育工作。
加第尼：这些成长中的幼儿所带给我们的问题（吃东西吗？不吃东西吗？晚上会醒来吗？），在你与其他家长、教育工作者共同参与时，你会了解到这些问题都是成长的一部分。
桑茨尼：你们也知道，当你倾听幼儿说话时，有时候他们所说的话超乎他们的年龄。也由于在学校所受到的启发，他们表现出他们已经学到讨论或协商的方式。例如有一次去远足时，一个小孩拿走另外一个小孩的玩具，我儿子拿回那个玩具并还给原先那个小孩，然后对他说：“不要哭，这是你的玩具。”这虽然只是一件小事情，但却很重要，因为这意味着协调，也就是教师对我们解释的：孩子自己会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
加第尼：我想回过头来多谈一些家长的会议。在过去的8到10年间，大家可看见长足的进展，但仍有某些家庭把每一件事情都交付给母亲，当我与有类似情况的朋友谈起时，他们问我：“你怎么能够有这么多时间同时投入家庭与婴幼儿中心？”
冯特内兹：在家，我一直与我先生讨论参与的事情，我们了解就像其他男人一样，他只以自己的父亲为学习的对象，但是女人就不同了。我们对母亲的角色似乎是以所有与孩子教养有关的方式来理解，不论母亲的角色是如何，就像Laura Balbo的研究结果所显示的[3]。
甘第尼：为了支持父亲对家庭的投入，你们必须共同为父亲建立一个新的角色，同样的，新父亲角色的建立也适用于婴幼儿中心及学前学校。
冯特内兹：没错，我们真的为父亲建立了一个新角色，事实上，我也要告诉身为母亲的人，母亲的角色也是逐渐建立起来的。我常常请教老师：“请问我应该怎么做？”教师从来没有告诉我答案，而是帮助我，通过自我反省，找到自己的答案。我很肯定自己的经验，所以我想即使我的孩子不再就读幼儿园，我仍会继续投入参与工作。
甘第尼：对《温柔》（Tenderness）这本书中叙述您女儿与教师之间那种非常亲密的意见交流与信任的情形，您个人有何看法？
冯特内兹：我一直觉得我的女儿和我有十分强烈的依附情感，但是我从这次的经验里也学到某些事情。身为一位母亲，当我看到我的孩子也与其他人产生依附时，我感到很满足，我很清楚我女儿与老师之间的关系，我的女儿已经与她相处很长的一段时间了。
甘第尼：所以，当读者发现一个孩子能够如此信任她的教师时，可能会感到十分惊讶。
冯特内兹：那本书中所提到的许多事情，我很早就知道了。我很容易便能想像她所说的许多话，但是就她能对教师说话这件事本身来看，是一个十分正面的经验，他们的关系一直都是很亲密的。事实上，我的女儿刚毕业，她说她明年想再回来看看她的学校。
图8-2访问拉维勒塔学校的家长
甘第尼（对桑茨尼提问）：我昨天听到一件事，也就是您的儿子对淋浴这件事一直感到很恐惧与排斥，但是在昨天的庆祝活动，他却在水花的喷洒下玩得很愉快！
桑茨尼：事实上，我自己也很惊讶。淋浴洗澡对他来说是一个大问题，因为他讨厌肥皂跑进他的眼睛里，至今他仍使用遮眼睛的罩子；他喜欢使用浴缸泡澡，但是在学校是很不同的，有其他小朋友在一起，他可以做一些大人通常不允许的事情。
甘第尼：我想借用这个例子来请教您的看法，也就是当他们与其他孩子在一起时，孩子彼此之间会协助对方成长并尝试新的事物。
桑茨尼：当我们刚来学校的时候，其他的孩子也有分离焦虑的问题，但是马提亚（3岁）从来都不会哭，而且每逢周末假日，他无法接受他不必上学，你的女儿也有同样的困扰（对Mrs.Fontanesi说）。我知道一旦学校放暑假时，又会有问题了，我必须对我的儿子解释清楚学校的老师也需要休息。
甘第尼：我想要请教三位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是美国人一直询问我们的，就是当孩子离开学前学校时，他们如何衔接上小学生活？身为家长，你们的经验是怎样的？
冯特内兹：我想教师已经给予孩子足够的热诚与好奇心，这些将可以协助孩子面对新的事物。我了解小孩子知道新学校是不一样的，但是假如我的孩子告诉我：“我不想上小学，我想要回去学前学校。”我觉得自己不是一位称职的家长与教育工作者。身为家长，我必须能够激发孩子面对一个新环境的热诚，即使对我自己来说，发现新学校富于启发性是件难事，但是我必须坚持下去，协助我的孩子找到有趣的事。
再强调一次，学前学校的教师们已经协助我了解到我必须支持这个转变，试着不要与从前的经验产生冲突，让事情持续连贯。例如，我孩子的经验是十分正面的，当他开始在小学学习意大利文的时候，他们彼此收集对方的故事；由于我的小孩在学前学校有类似的经验，所以对他来说是非常好的。
加第尼：我的小孩对于每一件事情都非常渴望学习与发现，他对小学的经验抱持着好奇与兴趣，在学前学校所学的都已经内化而成为个人的特质，我也同意冯特内兹的意见，我们可以并且必须支持孩子。
然而，我另外想补充一点，孩子也学到与他人建立关系，我认为孩子知道如何与他人相处以及与他人共同合作是学校教孩子最重要且最有意义的课题。
冯特内兹：说的一点也没错，但是也得看孩子们的个性，我们的孩子是具备社会能力的。然而，我认为在学前学校里，我们可以确定每个人都有同伴与朋友，对所有的幼儿来说，是有正面影响的。
甘第尼（对桑茨尼提问）：您自己也曾经在拉维勒塔学校就读过，你的某些观察可能会让其他的家长感到兴趣。例如，他们刚才提到对好奇心与发现的渴望延续到小学，您是否也经验过这些事情？假如有的话，又维持多久呢？
桑茨尼：我认为有些事情是永远铭记于心的。因为我很害羞，对我而言，能够与别人建立友谊是很重要的；对于小学阶段我并不清楚，但我的确不断地利用我以前所学到的（社交方面）。我从事的职业一直很重视人际关系，现在我的工作是服务于老人，虽然可能不尽相同，但是秉持的原则是一样的。
图8-3 《我的爸妈》——戴安娜学校小朋友的作品
我想说的是，当我以家长的身份回到这个学校的时候，我的内心非常高兴，因为我找到了某些我记得的事。当然学校已经改变了，但是部分的老建筑仍还在；虽然当年校舍比较陈旧，却非常漂亮。我还记得在户外的游戏场，还有许多夏天的昆虫与一只乌龟呢！
甘第尼：在还没有成为这里的家长之前，您从来没有回来过吗？
桑茨尼：我就住在附近，而且常常经过学前学校的门口。我也会瞧瞧儿童游戏的地方，以前一辆前人的旧马车也还在，这些我都不会忘记；我也还记得我和老师以前选的特别的符号，我仍然收藏我的粘土创作品以及其他的东西，这些都带给我深刻的回忆。
甘第尼：你与其他的小孩一起就读于同样的小学吗？你在何时与他们失去了联系？
桑茨尼：我想是在小学毕业之后吧！我也不觉得是失去联系，因为小学中没有多少小朋友，而且你一直需要其他人。在每天的生活里，你是需要人际关系的。
甘第尼：当你在同学会上遇到1970年一起就读的孩子时，你有什么感觉呢？
桑茨尼：当我们重逢的那一刻，看见他们，我便记起每一位了！甚至是在昨天的庆祝会上，我遇到一位妇女，她的孩子也就读于此。我问她：“你是不是玛瑞娜？”她不但回答“是”，而且也说出我的名字。能够遇见她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甘第尼：既然你的孩子也在这个学校就读，这是不是也带给你特别的感情？
桑茨尼：是啊！也带给我的儿子很多有趣的事情。其他的孩子会问：“从前你妈妈真的是这里的学生吗？”我儿子便回答：“是啊！我妈妈也在这里读过，现在她是大人了，但是她以前也跟我一样是个小孩子，将来我也会长大。”我儿子总是提醒自己会长大，或许是因为他比其他的孩子来得小。
冯特内兹：让我告诉你们这个学校对我的意义有多大。有一次我们试着不让孩子进入家附近的婴幼儿中心就读，最后我找到阿可巴雷诺婴幼儿中心，离家有一段距离。当到了要选择学前学校的时候，我真的只找卡利娜·里那第担任教学协同研究人员的学校（她当时是在阿可巴雷诺婴幼儿中心工作）。当我有问题时，她协助我自己找到答案；轮到我的第二个小孩，我也只会送他进入阿可巴雷诺与拉维勒塔学校就读。
甘第尼：感谢三位分享你们的想法。我相信读者可以从这次的访谈中了解你们个人的考量，以及在瑞吉欧·艾蜜莉亚学校你们自身的感想与孩子们的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