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战前燕魏关系

一、战前燕魏关系

北魏与后燕同起源于鲜卑,一为拓跋部,一为慕容部,前身分别是代国与前燕,在历史上燕魏两国一直互相和亲,晋成帝咸康五年(339),代昭成帝什翼犍迎娶慕容皝之女,晋康帝建元二年(344),又迎娶慕容皝宗女,并将长兄烈帝翳槐之女嫁与慕容皝,后又娶慕容皝之女,生献明皇帝及秦明王翰诸子,晋穆帝升平二年(358),幕容皝之子慕容儁迎娶什翼犍之女,晋哀帝隆和元年(362),什翼犍娶幕容儁之女。但是两国的关系也会偶尔发生摩擦,“初,厉(燕下邳王慕容厉)兵过代地,犯其穄田,代王什翼犍怒,燕平北将军武强公埿以幽州兵戍云中,埿弃城走,振武将军慕舆贺辛战没”[1]

晋孝武帝太元元年(376)代国被前秦攻灭,什翼犍被弑而死,部众被一分为二,黄河以西归铁弗刘卫辰,黄河以东归独孤刘库仁,年仅六岁的拓跋珪随贺后辗转于独孤部与贺兰部之间。而早在六年前的海西公太和五年(370)前燕已经被前秦吞并,淝水之战后,慕容垂叛苻坚自立,开始重整大燕旗鼓,太元十一年(386),慕容垂称帝,而这一年的正月,拓跋珪已在代国旧臣的拥护下称代王于盛乐,就在这一年,后秦姚苌称帝于长安,西燕慕容永称帝于长子,整个北方处于分崩离析的状态。

然而在这几大势力之中,代国处于弱势,而且内部不稳,这一点在史书中有所反映,如《魏书》记载:“初,帝叔窟咄为苻坚徙于长安,因随慕容永,永以为新兴太守。八月,刘显遣弟亢泥迎窟咄,以兵随之,来逼南境。于是诸部骚动,人心顾望。帝左右于桓等,与诸部人谋为逆以应之。事泄,诛造谋者五人,余悉不问。帝虑内难,乃北逾阴山,幸贺兰部,阻山为固,遣行人安同,长孙贺使于幕容垂以征师,垂遣使朝贡,并令其子贺驎帅步骑以随同等。冬十一月,贺驎军未至而寇以前逼……帝自弩山迁幸牛川,屯于于延水南,出代谷,会贺驎于高柳,大破窟咄。窟咄奔卫辰,卫辰杀之,帝悉收其众。”[2]窟咄是什翼犍的儿子,而拓跋珪只是什翼犍的孙子,所以窟咄比拓跋珪更能号召代国旧臣,此时拓跋珪面临的形势很严峻,不光是窟咄,还有代地的实力派人物:独孤部首领刘显。刘显是刘库仁的儿子,他可不像其父那样忠于代王,甚至企图杀害拓跋珪母子,所以他并不希望拓跋珪统治代地。拓跋珪于太元十一年正月称代王,四月改称魏王,与刘显不无关系,极有可能是为了避开刘显的锋芒。然而这场由窟咄引起的危机很快就在嘉容垂的帮助下化解于无形了,不仅仅因为拓跋珪与慕容垂之间的血缘关系,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窟咄的后台是慕容永与刘显。幕容永虽是慕容垂的本家,却是慕容垂政治上的死敌,慕容永建立的西燕与后燕分庭抗礼,甚至杀了慕容垂在西燕的所有子孙,男女无遗,慕容垂一直想除之而后快。独孤部自刘库仁至刘显,都是亲秦反燕的,慕容垂恢复燕祚攻打邺时,曾派平规攻打蓟,刘库仁“遣其妻兄公孙希帅骑三千救之,大破平规于蓟南”,刘库仁甚至准备发兵救秦长乐公符丕,后因部下叛乱,库仁被杀而作罢。慕容垂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而征讨窟咄,目的是削弱幕容永和刘显。窟咄被打败以后,拓破珪树立了在代地统治,开始向四邻扩张。

从《魏书·太祖纪》中的记载来看,这一时期是燕魏关系的蜜月期,从登国元年到六年,两国使者往来十分频繁,单单“慕容垂遣使朝贡”就出现了三次,并且拓跋珪在登国二年十月“遣外朝大人王建使于慕容垂”,三年八月“使九原公元仪使于慕容垂”,四年五月“陈留公元虔使于幕容垂”,五年八月“遣秦王觚使于慕容垂”[3],这些人某种程度上有质子的性质。而这一时期,拓跋魏的征伐也十分频繁,“二年……夏五月,遣行人安同征兵于慕容垂,垂使子贺驎率众来会。六月,帝亲征刘显于马邑南,追至弥泽,大破之……三年……五月癸亥,北征库莫奚。六月,大破之……十有二月……讨解如部,大破之……四年春正月甲寅,袭高车诸部落,大破之……讨叱突鄰部,大破之……五年春三月甲申,帝西征……袭高车袁纥部,大破之……幕容垂遣子贺驎率众来会……夏四月丙寅……与贺驎讨贺兰、纥突隣、纥奚诸部落,大破之……九月壬申,讨叱奴部于囊曲河,大破之……冬十月,迁云中,讨高车豆陈部于狼山,破之……六年……三月,遣九原公元仪、陈留公元虔等西讨黜弗部,大破之”[4],而这些战斗有很大一部分是有燕军协助的。所以说,这一时期魏是臣属于燕的,这一点毫无疑问,史书中也有明证,在慕容垂帮助拓跋珪打败窟咄的那一年十二月“慕容垂遣使朝贡,奉帝西单于印绶,封上谷王,帝不纳”[5]。《魏书》中对于魏国早期的历史多有隐晦,甚至颠倒黑白,这一点毋庸举例。在打败窟咄之后,燕授予拓跋挂的封号不是代王而是上谷王,由此可知,燕只是把拓跋珪当作附属,其结果真是《魏书》中记载的“帝不纳”吗?我看未必,否则燕不会一次又一次派兵援助拓跋珪征服邻近部落了。

然而随着魏的进一步强大,燕魏交恶是必然的,史书记载很简单,太元十六年(391)“慕容垂止元觚而求名马,帝绝之”[6],似乎是拓跋珪对于慕容垂永无止境的索取无可忍受,但事实不可能这么简单,这是北魏崛起壮大的必然结果,拓跋珪已经不满足于仅仅做燕的附属,早在太元十三年(388)他派九原公拓跋仪去探虚实,就说明拓跋珪已有图燕之志。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双方对贺兰部的争夺,贺兰部是拓跋珪的舅家,也曾经预谋谋害拓跋珪。太元十四年(389),燕范阳王德与赵王麟击贺讷,“讷穷迫请降,徙之上谷,质其弟于染于于中山”[7]。太元十五年(390)七月,贺兰部遭到刘卫辰儿子直力鞮的攻击,“贺讷困急,请降于魏,丙子,魏王珪引兵救之,直力鞮退,珪徙讷部落,处之东境”[8]。但是没过多久,贺讷于贺染干兄弟相攻,拓跋珪无法控制局面,于是“魏王珪告于燕,请为向导以讨之”[9],慕容垂派出赵王麟和平规讨伐贺氏兄弟,六月败贺讷,降其部落数万,七月燕魏断交。短短时间内两国关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征讨贺兰部不能不说对这种变化没有影响,可能是当时对于处置贺兰部的问题上,拓跋珪的利益受到了损害,促使其于慕容垂断交。

拓跋珪与慕容垂断交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和西燕慕容永建交,“乃道使于慕容永,永使其大鸿胪慕容钧奉表劝进尊号”,九月“帝袭五原,屠之,收其积谷”[10]。五原是燕国的地盘,不过这时,慕容垂忙着对付慕容永和丁零翟氏,还顾不上和拓跋珪算账,拓跋珪也没有闲着,他进一步统一代地,一月灭刘卫辰,扫除了最后一个障碍,获马三十万匹,牛羊四百余万头,国力开始强盛。一年之后,即太元十八年(393)五月,慕容垂进兵讨慕容永,慕容永向拓跋珪求救“遣陈留公元虔,将军庾岳帅骑五万渡河以救之”[11],并且在九年三月“使东平公元仪屯兵河南五原至于棝杨塞外”,这些屯兵有防备燕军的性质。而此时,拓跋珪并不敢和慕容垂发生正面的冲突,虽然派出救援部队,但也仅仅屯驻在秀容隔岸观火。秀容在现在的忻州,距长子还十分遥远,而拓跋珪本人仍在后方宴群臣、讲武、南征薛干部、幸河南宫,最终慕容永被消灭。这时慕容垂的下一个目标自然是拓跋珪,参合陂战役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