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虚拟死罪问题

(二)关于虚拟死罪问题

光绪三十二年四月初二,修律大臣沈家本等上《虚拟死罪改为流徒折》,建议将现行律例中的虚拟死罪戏杀、误杀、擅杀改为流刑与徒刑。一方面是就本质而言,这三项罪都罪不致死,“戏杀,初无害人之意,死出意外,情节最轻;误杀,虽有害心,而死非互斗之人,亦初意之所不及;擅杀情节轻重不等,而死者究系有罪之人”[32]。另一方面现行律例“皆照斗杀拟绞监候,秋审缓决一次,即准减流。其重者缓决三次流减酌,盖虽名为绞罪,实与流罪无殊,不过虚拟死罪之名,多费秋审一番文牍而已”。且外国法律也“仅处惩没禁锢之刑”。更何况现行律例死罪条目之多,“不惟为外人所骇闻,即中国数千年未有若斯之繁且重者也。”他提出新的办法是:戏杀改为徒罪,误杀与擅杀改为流罪。“均按照新章,毋庸发配,归入习艺所,罚令作工。”后来刑部与都察院议奏基本通过了沈家本等人的奏请,仅提出“凡秋审不准一次减等者,仍照向例办理”,其余则“如该大臣等所奏”[33]

张之洞则在光绪三十三年七月十六日(1907年8月23日)上奏,认为虽然虚拟死罪改为流徒,结果似乎一样,但是保存绞罪之名,既是“衡情执法”,又可以起到惩戒犯罪的作用。否则“则不独情法不得其中,又恐各省民风强悍地方,误谓杀人罪不至死,逞其好勇斗狠之习,无所顾忌,动犯王章,残杀之风由斯炽”。因此,他提出了两条补救措施:一是虚拟死罪改为徒流者,仍标绞罪之名,为了与一般的徒犯相区别,他们在罪犯习艺所时亦应穿赭衣,且写明“绞罪改流之犯”或“绞罪改徒之犯”;二是在罪犯习艺所的作工年限也要增加,流罪加苦工一年,徒罪加工作六个月。总之,他保留死罪名目在于“庶观者可触目惊心,即本犯悚于罪名之重,愧悔之良,亦易激发,似于旧例新章均无妨碍,而名义亦正”[34]

张之洞再一次提出了他所关心的问题,不仅仅是对罪犯本身的惩罚,他更关注的是这种惩罚所起到的影响。“衡情执法”的“情”是“人情”,而“人情”则是儒家的信念中关于善恶的区分,关于惩恶扬善的要求。同样是免除死罪,但张之洞更看重的是名与实的象征意义。“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35]。只有使刑罚名正言顺,才能使人民安宁,否则只能得到“朝廷本施法外之仁,而愚民转生玩法之念”的结果。此外,“赭衣”与“绞罪改流之犯、绞罪改徒之犯”的象征意义,也在张之洞本人的考虑之列。“赭衣”本来只有死刑犯才会穿的衣服,现在让死罪改徒流的罪犯依然穿着,只有这样才能使“观者可触目惊心,即本犯悚于罪名之重,愧悔之良,亦易激发”。因为“在儒者看来……服不仅是衣服,而是一种象征。这种仪式和象征,在社会是对秩序的确认,在个人是对欲望的制约”[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