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役经过

二、战役经过

参合陂一般学者认为在现在的内蒙古凉城附近,也有学者认为在在现在山西阳高县附近[12]。关于这次战役的记载,分别见于《魏书》卷二《太祖纪》、卷九十五《慕容垂传》,《晋书》卷一百二十三《慕容垂载记》,《资治通鉴》卷一百八,各有详略。以《通鉴》为例,晋孝武帝太元二十年(395)“五月,甲戌,燕主垂遣太子宝、辽西王农、赵王麟率众八万,自五原伐魏,范阳王德、陈留王绍别将步骑万八千为后继……(拓跋珪)悉徙部落畜产,西渡河千里以避之。燕军至五原,降魏别部三万余家,收穄田百余万斛,置黑城,进军临河,造船为济具。珪遣右司马许谦乞师于秦……八月,魏王珪治兵河南。九月,进军临河……宝之发中山也,燕主垂已有疾,即至五原,珪使人邀中山之路,俟其使者,尽执之,宝等数月不闻垂起居,珪使所执使者临河告之曰:‘汝父已死,何不早归!’宝等忧恐,士卒骇动。珪使陈留公虔将五万骑屯河东,东平公仪将十万骑屯河北,略阳公遵将七万骑塞燕军之南……宝、麟等内自疑,冬,十月,辛未,烧船夜遁。时河冰未结,宝以魏兵必不能渡,不设斥候。十一月,乙卯,暴风,冰合。魏王珪引兵济河,留辎重,选精锐两万余骑急追之。燕军至参合陂……宝遣骑还讠冂口魏兵,骑行十余里,即解鞍寝。魏军晨夜兼行,乙酉,暮,至参合陂西。燕军在陂东,营于蟠羊山南水上。魏王珪夜部分诸将,掩覆燕军,士卒衔枚束马口潜进。丙戌,日出,魏军登山,下临燕营。燕军将东引,顾见之,士卒大惊扰乱。珪纵兵击之,燕兵走赴水,人马相腾,蹑压溺死者以万数。略阳公遵引兵邀其前,燕兵四五万人,一时放仗敛手就擒,其遗迸去者不过数千人,太子宝等皆单骑仅免。杀燕右仆射陈留悼王绍,生擒鲁阳王倭奴、桂林王道成、济阴公尹国等文武将吏数千人,兵甲粮货以钜万计”[13]

关于这次战役双方兵力对比,史书载燕军人数没有大的出入,在十万左右,而魏军人数《通鉴》载魏军二十二万,参与战斗的是两万,《魏书·太祖纪》载魏军十七万,《慕容垂传》载魏军二十二万,出入很大,依我看来,这是后来史家杜撰的数字,假使魏军真有二十余万,为何在慕容宝进逼之时要渡河千里以避之?又为何遣许谦向姚苌求救?魏人这时还是以游牧为主,为何拓跋珪只带了两万人追击慕容宝?一切不言而喻,魏军在这次战斗中是以少胜多,获胜纯属侥幸,而后人妄加粉饰。

这次战役燕军的失败重要在于战略上的失误,燕军这次北征拓跋珪,其实是想借助灭慕容永与翟钊的余威一举平定关东,正如慕容垂在讨伐慕容永的时候所说的一样:“吾比老,叩囊底智,足以取之,终不复留此贼以累子孙也。”[14]然而在燕军征慕容永的时候,将领们就指出“连年征讨,士卒疲弊”[15],但是燕军没有把握战机,逡巡不前,在五原一待就是三个多月,毫无动静,而后撤又过分轻敌,连警戒哨都没有设。其次慕容垂不会用人,慕容宝、慕容麟都不是将帅之才,慕容宝这个人“少而轻果,无志操,好人佞己”[16],而且他并没有参加过一些重大的战役,一般是让他作为留守大本营,包括对抗前秦的关东势力、讨伐慕容永和丁零翟氏,很少出现他的身影,所以作战经验十分匮乏。赵王慕容麟在年少的时候就曾经出卖自己的父兄,也是个目光短浅的狠角色,慕容垂的段后就曾经说过:“太子遭承平之世,足为守成之主;今国步维艰,恐非济世之才……赵王麟奸诈强愎,异日必为国家之患,宜早图之。”[17]最后是燕军将帅不和,赵王慕容麟向来意图与慕容宝争太子之位,甚至在五原前线发生了图谋杀太子宝立赵王麟的事件,而且慕容麟在参合陂的表现实在出人意料。慕容麟一直是帮助拓跋珪征讨周围各部落,与他们接触频繁,应该对拓跋魏十分熟悉,而且早在太元十六年(391),他就对父亲慕容垂说“臣观拓跋珪举动,终为国患,不若摄之还朝,使其弟监国事”[18],但是在前线的时候,慕容麟却是十分轻视魏军。沙门支昙猛认为魏军必至,宜设斥候以为备,但是慕容麟训斥他道:“以殿下神武,师徒之盛,足以横行沙漠,索虏何敢远来。”[19]在支昙猛一再坚持下,慕容宝才派慕容麟带两万人殿后以备非常,但是慕容麟居然带着军队纵骑打猎,在我看来,慕容麟置社稷于不顾,一心想让慕容宝栽个跟头,这样的人,比最危险的敌人还要可怕。

与燕军相比,魏军所采取的战术是十分明智的。战前,拓跋珪属下张衮就提出一个建议:“燕狃于滑台、长子之捷,竭国之资力以来,有轻我之心,宜羸形以骄之,乃可克也。”所以拓跋珪先避开燕军锋芒,等其撤退之时,再蹑于其后,出奇不意,并且采用心理战,断绝中山到前线的消息,导致燕军山下人心不定。吕思勉先生认为:“魏人获捷,实在避其朝锐,击其暮归,遂获乘天时之利,而宝自七月进兵,至于十月,既不能见可而进,又不能知难而退,遂至锐气隳尽,为敌所乘,其不知兵可知。”这一仗,魏军侥幸获胜,拓跋珪中部大人王建在战后说:“燕众强盛,今倾国来,我幸而大捷。”而燕军几乎全军覆灭,精锐丧失殆尽,投降的四五万燕军也被拓跋珪全部坑杀,国力大损。

但战争并没有结束,参合陂之役后,燕军元气大伤,然而慕容宝依然想再次北征魏,一雪前耻,范阳王慕容德也赞成“虏以参合之捷,有轻太子之心,宜及陛下神略以服之,不然,将为后患”。于是慕容垂于次年再次大举伐魏,这次战役在《通鉴》中记载最为详细:太元二十一年(396)“三月,庚子,燕主垂留范阳王德守中山,引兵密发。逾青岭,经天门,凿山通道,出魏不易,直指云中。魏陈留公虔帅部落三万余家镇平城,垂至猎岭,以辽西王农、高阳王隆为前锋以袭之。是时,燕兵新败,皆畏魏,惟龙城兵勇锐争先。虔素不设备,闰月,乙卯,燕军至平城,虔乃觉之,帅麾下出战,败死,燕军尽收其部落,魏王珪震怖,欲走,诸部闻虔死,皆有贰心,珪不知所适。垂之过参合陂也,见积骸如山,为之设祭,军士皆恸哭,声震山谷。垂惭愤呕血,由是发疾,乘马舆而进,顿平城西北三十里。太子宝等闻之,皆引还。燕军叛者奔告于魏云:‘垂以死,舆尸在军。’魏王珪欲追之,闻平城以没,乃引还阴山。垂在平城积十日,疾转笃,乃筑燕昌城而还。夏,四月,癸未,卒于上谷之沮阳”[20]

这次战役,史书并没有说明燕国参战的人数,但肯定是倾全国之力,从拓跋珪的反应中也可以看出,拓跋珪在赢得了参合陂之战后,对于燕的国力还是很畏惧的,甚至都不敢与燕发生正面交锋,但燕还是没有挽回在军事上的颓势,慕容垂死后,燕国所面临的形势急转直下,在这一年的七月,也就是这次战役结束三个月后,拓跋珪就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跸,改元皇始,从此,魏迈开了统一北方的第一步,吕思勉先生很精辟的指出:“魏人累世觊觎中原,至此,则益启其窥伺之心,遂为大举入塞之本,其于魏事,是为一大转捩。”[21]八月,魏军大举伐燕,燕国的江山分崩离析,这对于北方政局产生的影响是不可估量的,中国历史上浓重的一笔——北魏时代开始了。

【注释】

[1]《资治通鉴》卷一百一,中华书局点校本1956年版,第3207页。以下所引《资治通鉴》均为该版本。

[2]《魏书》卷二,中华书局点校本1974年版,第2页。以下所引《魏书》均为该版本。

[3]《魏书》卷二,第22—23页。

[4]《魏书》卷二,第21—23页。

[5]《魏书》卷一,第21页。

[6]《魏书》卷二,第24页。

[7]《资治通鉴》卷一百七,第3388页。

[8]《资治通鉴》卷一百七,第3397页。

[9]《资治通鉴》卷一百七,第3398页。

[10]《魏书》卷二,第24页。

[11]《魏书》卷二,第25页。

[12]参看田余庆:《文献所见代北东部若干拓跋史述的探讨》,《燕京学报》2002年13期;严耕望:《唐代交通考》,台湾商务印书馆,1986年。

[13]《资治通鉴》卷一百八,第3421—3424页。

[14]《资治通鉴》卷一百八,第3411页。

[15]《资治通鉴》卷一百八,第3411页。

[16]《资治通鉴》卷一百七,第3399页。《资治通鉴》卷一百八,第3423页

[17]《资治通鉴》卷一百八,第3411页。

[18]吕思勉:《两晋南北朝史》,第232页,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年。

[19]《资治通鉴》卷一百八,第3424页。

[20]《资治通鉴》卷一百八,第3426页。

[21]吕思勉:《两晋南北朝史》,第23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