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画断代技术、方法及其应用——兼论青海岩画的微腐蚀断代

岩画断代技术、方法及其应用——兼论青海岩画的微腐蚀断代

汤惠生1 高志伟2

(1.南京师范大学社会发展学院文博系;2.青海省文物考古研究所)

岩画研究始于18世纪,附属在考古学门下,但考古学的地层学和类型学断代方法并不适用于岩画的断代研究。

通过自然科学对岩画进行时代分析,这是20世纪下半叶以后的事。因为只有这时的科学技术发展水平,才有可能解决岩画的时代问题,或曰才有可能发展岩画学自己的断代手段与方法。尽管通过自然科学对岩画进行时代分析的方法仍在尝试之中,或者说这种岩画断代方法仍旧还不能完全而准确地解决所有岩画的时代问题,然而岩画学毕竟还是在这些断代方法的不断尝试中,逐渐发展起来并走向成熟。各国岩画学者们在这方面都做出了许多业绩。

1 世界各地的岩画断代研究状况

法国学者艾契戈莱(G. Echegaray)试图通过区分旧石器时代洞穴岩画中动物是否属温暖期或寒冷期来进行岩画的时代确定,[1]然而这种方法显然是徒劳的,因为这种考古发现的动物骨骼与洞穴岩画之间的数据关系尚未被确定和证实。[2]法国另一名学者孔毕埃尔(J. Combier)宣称有一种更为可信的断代方法可测定出法国南部洞穴岩画的时代。他通过化学分析认为,从22000a前的Tête-du-Lion遗址中发现的木炭和附近一处洞穴岩画野生动物身上的木炭画痕是一样的。[3]这为欧洲洞穴岩画直接断代带来了曙光。

澳大利亚学者通过对岩画动物的区分,建立了一套广为接受的岩画年代序列。查劳普克(G. Chaloupka)注意到阿兰姆高地(Arnhem Land)岩画中的动物分属不同时代的海岸动物和非海岸动物两种,而这两种动物的区别则是由于海平面在不同时期的变化所造成。由此,至少阿兰姆高地岩画可根据对两种动物的区分而大致划定其时间范围。[4]

撒哈拉岩画的断代是建立在一种动物进化论的基础之上,分别把时代确定为“羚羊时代”、“猎人时代”、“骆驼驯养时代”等。[5]其最早的岩画时代被认为是更新世晚期的作品。[6]然而这种断代方法在学术界争议很大,有些学者甚至认为撒哈拉岩画是新石器时代以后的作品。[7]

南非岩画的时代更为模糊。1971年登尼戈(J. Denniger)通过对岩画颜料有机黏合物中蛋白质氨基酸的分析,指出岩画创作的时代在1800a的范围内都是可能的。然而这种分析却遭到了许多学者的反对。[8]最近,学者们试图用阳离子比的断代方法亦未获得成功,因为其样品并非岩画表面的石锈,而是硅质沉积岩的表皮。[9]从对南非赭石最初的开采和使用的研究来看,许多地点的岩画似乎可以确定在28999~26000a B. P. 之间,如纳米比亚的阿波罗2号洞穴岩画等。[10]津巴布韦的波蒙(Pomongwe)洞穴中发现可移动的石刻画被认为是40000a B. P. 左右的作品。[11]而最近从南非上卡罗(Upper Karoo)遗址中发掘出来的可移动石刻画却只在760a B. P. 左右。[12]尽管南非许多地点的可移动石刻被认为是更新世晚期或全新世初期的作品,但其中许多年代分析有待进一步证实,且大多数岩画的年代尚无法确定。

对于北美岩画来说,情况亦然。北美唯一用自然科学手段进行岩画断代的地点是俄勒冈的长湖(Long Lake)岩画。1985年,利克斯(M. F. Ricks)和卡农(W. J. Cannon)对该岩画点的火山岩进行放射性测定,其年代在6700a B. P. 左右。[13]然而加拿大学者斯坦伯林(J. Steimbring)等人则认为这个年代无法接受,并指出利克斯等人的取样有问题。[14]事实上美国微软公司对岩画的直接断代早在20世纪60年代便开始了。最初是格兰特(C. Grant)对加利福尼亚圣·巴巴拉地区(Santa Barbara)一处被毁的岩画用14C方法进行断代。[15]尽管他用于测试的样品数量只有今天的50%。其结果显然有误差,但他意识到14C方法可用于岩画时代的测定,则属首创。

斯坦伯林在Mud Portage发掘了一块81m2覆盖在岩画上的土地层。通过对其中包含物14C的测定,认为岩画时代在9000~5000a B. P. 之间。[16]这是北美唯一比较可信的年代测定数据。

南美的岩绘画通过对其颜料的分析,提供了一个较为可靠的年代数据。1985年,巴西学者盖顿(N. Guidon)和戴利布里阿(G. Delibrias)对巴西Piaui地区的Toca du Boqueiraodo site da Pedra Furada岩画点的岩绘颜料进行分析测定后,认为该岩画是32000~17000a B. P. 间的作品。[17]澳大利亚学者贝德纳里克(R. G. Bednarik)对此结果表示怀疑,他又对该地点岩画上覆盖层中的木炭屑进行了14C测定,认为其年代在9500a B. P. 左右。[18]这是一个较为可信的数据。在巴西尚有其他通过对岩画上覆盖层进行14C测定其年代的岩画地点,其结果也较为可信。[19]

秘鲁的情况相同,如林那奈(M. Linares)于1988年对秘鲁拉贾斯发现的小型岩雕上的覆盖层进行了14C测定,年代在7000a B. P. 左右。[20]

亚洲的史前岩画尚无一例进行过科学的时代测定。就印度而言,许多岩画的时代模糊不清。原来印度中央邦的岩画被认为是旧石器时代的作品,[21]而现在则被学者们普遍加以反对。[22]甚至连以前被认为是旧石器时代晚期的44件鸵鸟蛋壳饰品也说是非人工所为,而是一种自然磨损的结果。[23]在贝兰谷地(Belan Valley)发现的所谓旧石器时代晚期的被称作“Lohanda Nala”的“大母神”(Mother goddess),后来却被证明是一支损坏了的带有四个对称倒刺的鱼叉。[24]事实上印度旧石器时代的艺术品可谓凤毛麟角,许多有待重新确认,岩画亦然。[25]印度绝大多数岩画被认为是中石器和铜石并用时代的作品,但这需要对其时代进行更为科学的测定。

在西伯利亚的岩画中,许多被认为是旧石器时代的作品,如什史基诺(Shishkino)和台尔玛(Tal’ma)地区的岩画,苏联著名的考古学家奥克拉德尼科夫(A. P. Okladnikov)认为都是旧石器时代晚期的作品,[26]但贝德纳里克对此批评为“建立在直觉系统上的断代结果”。[27]

我国的岩画点中,除了花山岩画做过14C测定,[28]其余的都是用考古综合比较的方法来进行断代,因此对各地点的岩画时代,争论很大。就贺兰山岩画而言,就有诸家不同说法。[29]尽管许多学者认为我国最早的岩画是旧石器时代晚期的作品,[30]但此说的根据不足为凭。盖山林先生认为阴山岩画中有两幅岩画分别为“鸵鸟”和“大角鹿”,[31]而这两种动物却是更新世时期的动物,全新世以前便已灭绝,由此而认为这两幅“鸵鸟”和“大角鹿”的岩画应是旧石器时代晚期的作品。然而将岩画艺术形象与古生物相对应进行比较的方法,其本身就不具备科学性,因为艺术反映的是原始人的精神世界,无论在其设计、构图和制作上,都不能逐一与具体的物质客观世界相对应。这种对应方法正如前面被否定的法国学者艾契戈莱试图通过区分洞穴岩画动物是否属温暖期或寒冷期来进行时代确定的做法一样。所谓的“鸵鸟”岩画,其实是变形的人面像,其时代当在铜石并用甚至更晚一些。[32]此外,与所谓“鸵鸟”和“大角鹿”一同出现在岩画中的其他形象,均为青铜时代左右的作品,而这两幅作品却属于旧石器时代的作品,使人感到无法理解,而三者之间无论在造型、制作方法上都没有什么区别。我国唯一由14C年代测定的旧石器时代艺术品是河北出土的刻有几何形纹饰的鹿角,年代在23000~21150a B. P. 之间。[33]

2 岩画的直接断代

“岩画直接断代”(Direct dating of rock art)的概念最早是由澳大利亚的岩画学者贝德纳里克于1980年首先提出。它是针对“传统的考古学断代方法”而言,其定义是“利用最可靠的科技手段对岩画的年代进行直接测定,同时包括对与岩画相关的岩面刻痕、裂隙、颜料以及沉积物等时代的测定”。[34]

最早是南非学者多恩(R. I. Dorn)和怀特莱(D. S. Whitley)于1983年在直接断代方面做出了尝试。他们从岩画表面堆积的锰铁中提取阳离子溶解剂,从而对阳离子比率的分析进行年代测定。[35]岩画表面形成的锰铁覆盖层很容易和赤铁覆盖层相混淆。阳离子比率的断代方法是将容易溶解的阳离子K+和Ca2+与相对稳定的阳离子Ti4+相比较。对于要建立一个地区的溶解比率而言,几组大型的刻度样板(对AMS放射性碳断代同样适用)必须先行建立起来,然后通过岩画刻痕中覆盖物内的阳离子比率对岩画进行更为精确的断代。

阳离子比断代法用于岩画断代在1984—1988年之间获得了较大的发展。1988年,澳大利亚岩画学者贝德纳里克、诺布(M. F. Nobbs)等人对澳大利亚最古老的岩画地点运用阳离子比方法进行了年代测定,其时代在30000a B. P. 左右。[36]虽然其中某些技术性问题尚待完善,[37]但毕竟这是一次较为正式和规模性的“直接断代”。

与此同时,澳大利亚学者还尝试用草酸盐分析法对岩画进行时代测定。沃契曼(A. Watchman)于1987年对卡卡杜(Kakadu)国家公园内的一系列岩画点的草酸盐覆盖层进行了确认和分析,他认识到使用这一方法可以对岩画进行更为精确的断代。草酸盐堆积中含有盐、草酸以及有机酸,更适于放射性碳的分析断代法。[38]草酸盐断代法与14C断代法相同,其运用范围比14C法更为广泛,且少受限制。[39]最早成功地对岩画颜料直接进行14C分析是在南非进行的。1987年,南非学者梅尔威(V. Merwe)等人对南非境内岩绘中的木炭颜料进行了14C年代测定。[40]之后,在澳大利亚、法国和中国,几支多学科交叉的研究小组都对本国的岩画成功地进行了14C年代测定。[41]

20世纪80年代末,加速器质谱14C测定法(Accelerator mass spectcometry,简称AMS)也逐渐运用于岩画的直接断代。澳大利亚学者莱伊(T. H. Loy)等人对澳大利亚的Laurie Greek、Judds Cavem以及1kmania三个地点的岩绘画,用AMS法进行时代分析,其结果分别为20000a B. P.、9000a B. P.、10000a B. P.。[42]

旧石器时代的岩画首次被直接断代也是20世纪80年代末的事。法国学者劳波兰切(M. Loblanchet)等人对法国南部Quercy地区的Cougnac洞穴岩绘颜料中的木炭用AMS法进行年代测定,其时代在14300a左右。[43]这个洞穴的岩画原来认为是马格达林文化晚期的作品,而现在看来,则应属其中期。与此同时,澳大利亚学者麦克唐纳(J. McDonald)和奥菲塞(K. Officer)也运用AMS法对悉尼地区的纳塔利亚·克莱格岩画点(Gnatalia Creek)中的木炭岩绘材料进行了时代测定。原来这里的岩画被认为是3000~2000a B. P. 间的作品,而测定数据则表明这些岩画是6000~3000a B. P. 间的作品。[44]

美国学者对得克萨斯州大峡谷一处剥落的岩绘画颜料用AMS法进行时代测定,时代在3800a B. P. 左右。[45]AMS法似乎还可以用于对无机物的年代测定,如法国学者劳波兰切对黑色木炭颜料进行测试的同时,也对其红色颜料进行了测定。这些红色颜料不是赤铁矿,而是来自陨铁矿石。于是,用AMS法对无机物进行年代测定,似乎也有着广阔的前景。

尽管20世纪80年代末以来,岩绘画的直接断代已基本获得成功,但岩刻画的直接断代,则仍然没有丝毫的进展。学者们想尽办法对刻以岩画的岩石表面、刻痕石锈或刻痕中的堆积物进行断代,但这些均不属直接断代;而更多的时候则根本无法对岩刻画的时代进行测定。岩绘画(Pictograph)和岩刻画(Petroglyph)之间的区别在于前者是一个增加的过程,颜料的准备和制作行为是同时发生的,颜料产生的时间便是行为发生的时间;而后者则是一个减损的过程,行为和材料对象在时间上并不一致,于是我们便无法通过对象材料来对其行为进行断代。

对于岩画而言,近来使用和探索较多的方法是阳离子比(简称CR)断代法,即通过对岩刻表面的氧化层中的阳离子比率进行测定,从而推定其作画时代。不过这项工作至今进展缓慢,尚无差强人意的结果,仍处于实验阶段。[46]

14C断代法被尝试地运用于岩刻画的断代,但这仅限于那些表面被以石灰和碳酸钙覆盖层的岩刻画,而且这仍不属于直接断代的范围。澳大利亚和西欧共有310个左右的洞穴,适于这种断代法的岩画却寥寥无几。[47]

14C、CR和草酸盐分析以及AMS等断代方法,均是通过对标本中碳含量的测定来进行,本质上可以认为是用同一类型的断代技术和方法,而载以岩画的岩石无论是否含碳,都只能是岩石的年代,而不是岩画的年代。所以对于岩刻画的直接断代,需要有一种全新的方法来进行。

3 微腐蚀断代法

1966年波兰学者柴诺胡兹(J. Cernohouz)和索尔切(L. Solc)提出了一种通过观察岩刻画刻痕中岩石晶体风蚀程度从而对岩刻画进行断代的方法,[48]但该方法在理论上不够完备,故很难用于实践。20世纪90年代初,澳大利亚岩画学者贝德纳里克在波兰学者的基础上,对其理论进一步完善,并在实践中初步获得成功。[49]经贝氏完善后的岩刻画断代方法,被称为“微腐蚀断代法”(Mi-croerosion dating method)。

所谓“微腐蚀断代”,就是通过对各种岩石上制作痕迹风蚀程度的测定和分析来确定岩刻画的制作年代。在进一步解释微腐蚀分析法之前,我们需要区别两种类型的岩石:一种是很容易呈颗粒状剥离或受到化学腐蚀的沉积岩,诸如有炭化层的砂岩、方解石及白云石等;第二种是耐磨性好、耐腐蚀性强,且比较坚硬的岩石,如花岗岩、花岗闪长岩、斜纹岩及闪长岩等。我们所要研究的是在后者上制作的刻画形象。此类岩石中含有石英、长石等比较稳定的化学成分。石英的主要成分是二氧化硅,硬度为7,熔点是1713℃;长石是含有钾、钠、钙、钡等的铝硅酸盐,在稳定性方面较石英差。这两种石质都不易发生氧化反应。

在岩刻画制作过程中,刻痕内暴露在外的被截断的晶体颗粒,即石英或长石的晶体颗粒,经过长时间的自然风蚀,其边、角将逐渐由锋锐而变钝,形成弧面,我们将此弧面称之为“蚀亏”(Wane)。微腐蚀断代法也就是研究蚀亏的形成和年代之间的关系。

为理解蚀亏的形成,我们可以先做一个假设,假定蚀亏形成的圆剖面是双曲线(见图):制作时的岩面是假定的,根据平面几何和三角函数的原理我们可以建立一套关系式。h,y,A(蚀亏的宽度)及角度α是可以测定的;半径r可通过角度α和y求得:

r=ytanα/2

无论岩石表面和边缘的磨损程度如何,对于任何角度的α而言,h与r的比值都是一常量。x:z是角度α的函数;当α=60°时,x=2z,x可用以下代数式求得:

x=[(z/tan 0.5α)2+z2]

由此可推出角度β,这个角度表示与表面磨损有关的蚀亏形成比:

β=2sin-l(r/x+h+z)

无论实际磨损的程度如何,蚀亏宽度A和年代之间的关系最终由α∶β的比值来确定。以上种种复杂的关系式,只是一种理论模式。我们从中得知A,r,z,α,β间的密切关系,以及它们的递增程度是相等的,并与时间成正比关系。在实际工作中,为了减少因测量不准确引起的误差,我们最好选择角度α为90°的晶体颗粒,只需测出其蚀亏宽度即可。

图 蚀亏与原岩画的关系图示

4 微腐蚀比较断代法及其在青海地区的运用

自20世纪90年代初贝氏提出微腐蚀断代法之后,先后在西伯利亚的奥内戈湖(Lake Onega)地区和瑞典等地区的岩刻画点进行过实验,其效果尚佳,[50]尽管该方法在实际运用中很麻烦,主要是可操作性不强,误差较大。1991年贝德纳里克在中国宁夏参加了宁夏国际岩画研讨会,在会上与本文作者详细讨论了有关微腐蚀断代法的理论、可行性以及在青海地区进行实验等问题。嗣后通过通信商定,在南非、南美、北欧和中国北方同时进行对岩刻画的微腐蚀断代实验。

我们在青海地区进行岩刻画的微腐蚀断代实验时发现,贝氏的微腐蚀断代理论是建立在对未知年代岩刻的观测和推算上,但我们在实际工作中发现用他的理论去推算和计算岩刻年代既麻烦,且精确度不够。就青海而言,有纪年题记的岩刻是容易找到的。如果把有纪年题记的岩刻蚀亏A作为一个标准参数,然后再去比较未知年代岩画的蚀亏A,这样既简便又准确,这就是与贝氏的微腐蚀断代法略有区别的微腐蚀比较断代法。其理论基础仍是贝氏的微腐蚀断代理论,但在运用方法上有所不同,更趋精确和简便。

既然微腐蚀比较断代法侧重于比较而非计算,那么我们便要注意到微蚀亏的形成是受环境中诸多因素的影响,如pH值的大小、气候的变化幅度(温度、湿度、风力等),抑或岩刻画是否被某种沉积物覆盖过等。为了获得较为准确的实验数据,在实际工作中,我们必须对周围环境做出必要的分析,如同树轮断代法一样,建立某一地区的各种标准参数和数据库,以资比较,使结果更为精确。此外,我们在实际工作中发现观测的岩画石质不一定必须都是花岗岩等,砂岩、方解石等亦可用于观测,因为我们只需观测其中的石英和长石晶体,而后者也含有这两种晶体。不过我们必须强调:所观察的石英和长石晶体必须是在岩刻画制作过程中被截断或有制作痕迹的,且一直保留在原来位置上并一直未被覆盖的。这是我们用以比较的共同基点。

青海岩画分布的范围很广,从海北的刚察到海西的天峻、都兰,海南的共和、兴海,玉树的勒巴沟等,由东北向西南,长达千余km,是我国著名的阴山岩画的延伸与拓展。我们选择的岩画点均分布在海西地区,海拔在3000m左右,属于干燥大陆性气候,雨量少,温差较大。其岩画地点远离城镇,地处偏远,因此岩画至今保存完好,基本上不存在人为破坏。

几乎所有的岩画均刻凿在花岗闪长岩上。花岗闪长岩主要成分为斜长石和石英,石英的含量约占65%。此外还有少量的正长石、角闪石和黑云母。花岗闪长岩具有耐磨性好,耐酸性强的特点。我们用双目实体显微镜观测蚀亏,测量工具为0.2~0.7mm粗细不等的金属丝。在观测时,尽量挑选刻凿在水平面的岩画,这样不仅便于操作,而且可以确保观测数据的精确度;而对于垂直崖壁上的岩刻,则需两人合作,颇为费力。在观测蚀亏A时,我们统一选择90°角的石英和长石晶体,这样便于换算并提高观测的准确度。

在1997年的微腐蚀断代研究中,我们共选择了6个岩刻画地点,其中3个年代是已知的,另外3个是未知的。我们根据已知年代的微蚀亏测定结果做出标准曲线图,然后据此比较未知年代的岩画蚀亏数据,并计算出其绝对年代。

表1 水峡清代佛教摩崖石刻蚀亏数据表

续表

我们选择的已知年代的岩刻是:乾隆年间雕镌的水峡佛教摩崖石刻,石质为花岗闪长岩;玉树文成公主礼佛图,742年所刻,石质为花岗岩;海西州都兰县科肖图的一尊石狮子,该狮子系唐代开元十七年(729年)造,石质为花岗岩,高82cm、宽54cm。我们对每个岩刻点均观测了20个左右90°角的石英和长石颗粒,其数据已建表(表1~表3)。表中d为偏差,d '为平均偏差。

表2 玉树唐代佛教摩崖石刻蚀亏数据表

表3 海西科肖图唐代狮子蚀亏数据表

4.1 水峡佛教摩崖石刻

石刻约260a B. P.。在低倍显微镜下观测,长石和石英风蚀现象均不严重,其边角仍比较锋利。

4.2 文成公主礼佛图

石刻1200a B. P. 左右。在低倍放大之后,可看清长石的风蚀状况,“酥面”较明显;石英晶体的“酥面”在高倍显微镜下才能看清。

4.3 唐代的石狮子

石狮子约1300a B. P.。在低倍显微镜下观测,可看清长石颗粒边缘的蚀亏,其晶体平面的反射光已漫漶,有明显的“酥面”;但石英晶体的“酥面”不明显,其边缘蚀亏亦小得多。但在高倍(80x)显微镜下则可明显观测到石英的“酥面”。

以上数据使我们可以建立起微腐蚀断代青海地区的标准曲线图,根据长石和石英两条曲线和两种数据的比较可知,长石的蚀亏程度明显比石英的蚀亏严重,但它们与年代的关系均成正比。据此,我们便可对未知年代的岩刻进行微腐蚀断代了。

我们选择的三处年代未知的岩刻画来做微腐蚀断代实验:海西州天峻县江河乡的卢山岩画和天棚乡的鲁茫沟岩画、海西格尔木市郭勒木德乡的野牛沟岩画。这三处岩画点的气候、地理环境以及石质均与已知年代的岩雕相似,故其实验数据将更具科学性和准确性。

4.4 卢山岩画

岩画为花岗闪长岩。用低倍显微镜观察,长石风蚀程度严重,蚀亏宽度较大,“酥面”明显,A值在0.22mm左右;石英的蚀亏亦可辨认。在高倍放大之后,石英的蚀亏清晰可辨,A值约0.06mm。观测数据已建表(表4)。

表4 卢山岩画蚀亏数据表

4.5 鲁茫沟岩画

岩画为花岗岩。其长石的腐蚀程度比卢山岩画稍甚,蚀亏亦稍宽一些,“酥面”更为明显。A值约为0.26mm。在高倍显微镜下观察,石英晶体面的反射光也有些漫漶,蚀亏宽度A为0.07mm。在角度为90°的情况下,所观察的数据已建表(表5)。

表5 鲁茫沟岩画蚀亏数据表

4.6 野牛沟岩画

岩画为花岗粉岩。长石的“酥面”很严重,有些边缘风蚀得甚至已不适于观测,蚀亏宽度约为0.36mm。石英侵蚀亦很明显,在低倍显微镜下便能观察到“酥面”,蚀亏清晰,宽度0.1mm。角度均在90°的情况下,我们所观察的各个数据已建表(表6)。

最后我们把卢山、鲁茫沟和野牛沟的各种数据与已知年代的数据相比较,并在微腐蚀断代地方标准曲线图中比较,我们便可得知它们的确切时代:卢山岩画约2000a B. P.;鲁茫沟岩画约2300a B. P.;野牛沟岩画3200a B. P.。通过微腐蚀断代实验所测定的青海岩画的年代与我们以前运用综合比较法所确定的青海岩画时代,[51]基本上相同(图2)。

表6 野牛沟岩画蚀亏数据表

运用微腐蚀比较断代法对青海地区的岩刻画进行断代,其成果与以前运用其他方法获得的断代结果基本上吻合,致使该断代理论方法的可行性得到了验证。微腐蚀比较断代法从目前来看,是唯一可行的岩刻画直接断代法;同时也是目前唯一完全不损坏样品的直接断代法。该方法使用设备简单、操作方便、实验费用低,且不需要处理样品,实用性强。不过在刚开始的实际操作中,需要一个熟练过程,即如何在显微镜下准确地测量角度a和蚀亏宽度A[1]。因为最后年代的确定完全建立在这两个数据之上。就我国北方所发现的大量岩刻画而言,微腐蚀断代法是最为简便可行、准确的断代方法。鉴于蚀亏A与地区的气候环境有密切的关系,所以在一个较大范围内,不同的气候地区建立起各自的标准数据库,从而相互进行比较,将会使微腐蚀比较断代法更趋精确,以推动岩画断代、岩画研究的发展。

图2 青海岩画微腐蚀分析年代曲线图(图中F为长石,Q为石英)

2004年1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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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

During the second half of the 20th century, petroglyph researchers have been trying to date rock art with modern scientific technologies such as radiocarbon, CR, AMS, and microerosion. The authors of this paper applied microerosion dating to the rock art in Qinghai Province and its result basically matchs that of the synthetic analysis method. It demonstrates that microerosion dating is a valid rock art dating method with a promising future.


【注释】

[1] 对于显微镜下测量角度α和蚀亏宽度A来讲,最好能使用带微米刻度的显微镜,这样将避免用金属丝测量时由于测量不准所造成的误差。